不愿多惹是非,姚园没有自报家门,拉着脸色黯然的凌嬷嬷离开了。
其中一个小和尚嘲笑道:“这一老一少的,穿的这么寒酸,还敢来茯苓院,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觉明,觉修,出家之人,心中有佛,佛祖面前,众生平等,怎么能以貌取人?”主持了因受长公主紫阳之邀为宫中娘娘到佛经台讲法,途径茯苓院,恰巧碰到觉明、觉修言语刻薄,于是出言警示。
“弟子知错!”觉明、觉修见是方丈立刻双手合拢,低头忏悔。
主持意味深长地看着远去的两人,直到消失不见,才念念有词地说:“此女子身穿布衣,却身居凤仪,隐隐着母仪天下之势,奇哉!”
出了寺门,凌嬷嬷有些遗憾:“王妃?”
姚园拍拍她的手,淡淡一笑:“都是些小事。在我的家乡有一个传说,上古有一个女皇武则天,落难感业寺,受尽寺内姑子的刁难,我们只是受了些冷眼不算什么。我也不在意这些,身份只是个记号,让别人知道你是做什么的,无关紧要,我在意的是亲近的人和有用的人对我的看法。
凌嬷嬷心下大慰,王妃果然识大体,忍小辱,非寻常妇人可比。
日照头顶,姚园热了一身汗,不免想起了小院的好出来:“嬷嬷,咱们回去吧。”
凌嬷嬷看看日头:“眼下正是毒日头,不如老奴陪着王妃到茶楼坐坐,等热气散了再走。”
姚园摸摸额头上的汗,也不想走了,点头答应。
马车来到闹市,街上行人极少,人们都受不了炙烤的火阳,纷纷逃进了室内,姚园挑起车帘向外看,街上零丁的几个人都懒洋洋的,没有半点精神。过了裹珍楼便是一品居。下了马往里走,路边冲出来一位相貌端正,儒衫方巾的年轻男子,那人刹不住脚,把正要进楼的姚园撞到了一边。凌嬷嬷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小心!”
男子手里的书撒了一地,来不及收拾,忙给姚园赔不是:“在下莽撞,撞到了姑娘,是在下的错!”
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又道了歉,姚园自然不会得理不饶人,笑道:“无碍!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男子赞赏地看了一眼姚园,俯身拾起书本,也走了进去。
姚园随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要了两杯凉茶,又令伙计给马夫送了一碗凉茶和一盘点心。两人正说着话,门外进来了一位衣衫华贵的美丽女子,迎头正好对上姚园的眼,两人俱是一惊,那女子站在门前,进退两难,直到伙计迎上去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姚园走了进来。
“夫人认识那人?”凌嬷嬷见人多改了口问。
“一面之缘!”姚园若有所思。
美丽女子在姚园的注视下忐忑不安地上了二楼。
一个时辰过去了,姚园面前的茶已经换了三杯,糕点也空了。凌嬷嬷忍不住问了句:“夫人,可要走了?”
“不急!”
又过了半个时辰,方才的美丽女子才下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正是之前撞了姚园的年轻男子。
美丽女子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静静地看着她的姚园,不自在地下了楼,径直向外走去。
姚园站起身:“扈小姐留步,可否说上几句话?”
扈雨桐想了一会儿才回过头,对上姚园的眼,片刻便移开了:“到二楼来吧!”
“好!”
“夫人?”凌嬷嬷有些不放心。
“放心吧,我和扈小姐是故人。”姚园制止了凌嬷嬷,“嬷嬷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年轻男子看看扈雨桐,又看看姚园,弄不懂情况:“原来夫人和雨桐认识,刚才多有得罪。”
扈雨桐不解地看向男子,接受到询问的目光,男子忙道:“刚才走的急,不小心撞了这位夫人。”
“原来如此!”扈雨桐笑道,“俊卿请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与姚姑娘说上几句话。”
两人来到二楼的雅间,双双落座,谁也不说话。姚园探究的目光落在扈雨桐身上,丝绸罗锦衣,翠玉妖娆,比之三年前,美丽不减半分。看到这张脸,姚园又想起了陈晓,二人初看极其相似,仔细看,仍会发现不同之处。陈晓张扬,扈雨桐柔美,眉眼处,扈雨桐也更精致许多。
受不了姚园的眼神,扈雨桐先开了口:“姚姑娘想说什么就说吧!”
“扈小姐何必明知故问呢?”姚园反问。
扈雨桐闪过一丝惭愧和痛楚,半晌才幽幽地说:“一切如你所见。楼下的那位公子名讳赵俊卿,是我父亲的远方亲戚,只是家道中落,依赖扈府接济为生。去年,他中了会试二十三名,正准备来都城殿试。我与他相识多年,他家境贫寒,没有功名在身,家父不中意,才有抛绣球之事。”
姚园虽然早已料到,亲耳听闻还是有些寒心:“韩喆知道吗?”
扈雨桐沉默片刻:“还不知道!”
姚园有些替韩喆不值:“既然你早有心仪之人,就不该累及旁人。早早的说明也就算了,还私下约会,你这样置韩喆于何地?”
扈雨桐眼神复杂,似在挣扎些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韩喆待我极好,从不让我受半点委屈,嘘寒问暖,一直很贴心。扈府的生意也料理的头头是道,从不存半点私心。我本想和她好好过日子,谁曾想……”
姚园接过她的话:“谁曾想,这么完美的郎君竟然是个女人。”
“你!”扈雨桐有些吃惊,稍时镇定下来,苦笑着,“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与她本就是……”
姚园打断她:“在我的眼里没有男女之分,只看这个人值不值得我爱。当初韩喆选择了你,所以我心甘情愿的离开。谁知道,她的一腔热情用错了地方。”
“我……对不起!”扈雨桐痛苦地闭上了眼。
姚园冷冷地看着她,眼前的女子柔弱,只适合养在内宅,相夫教子:“那你打算怎么做?一直瞒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
“赵俊卿知道吗?”
“他……他说等殿试完之后一定登门谢罪,娶我过门。”扈雨桐说的有些迟疑。
姚园冷冷一笑:“扈小姐可否听姚园一言?”
“请讲!”
“这只是我个人的意见,扈小姐若是觉得在理就不妨考虑,若是以为不通,只当是耳旁风。首先说这个赵俊卿,三年前扈小姐成亲的时候,赵公子若真心爱慕扈小姐怎么不见半分举动。我不相信心爱之人投向他人的怀抱,竟能大度的一笑了之?扈小姐成亲后,已经是他人之妇,赵公子通读诗书,自该知道守礼,即便割舍不下也该当面向韩喆挑战或者向扈老爷表明心迹,然而,赵公子私下和扈小姐约会,所以,我希望扈小姐考虑周全,赵公子是否是个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俊卿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扈雨桐为赵俊卿辩解。
姚园不会理她苍白的理由:“扈小姐虽然是清白之身,但在外人看来,已经是他人之妇,即使到时候与韩喆和离,难道赵公子就丝毫不嫌弃你吗?你有万贯家资,到时候谁为你打理,为你扈家遮风挡雨。扈小姐是独女,上无兄,下无弟,少不得有人继承扈家产业,赵公子自小接受四书五经,可否为扈小姐放下尊严,舍弃官位,入赘为婿?”
“这?”扈雨桐犹豫了,俊卿一向嗜书如命,将功名看的极重,甚为不屑为商之道,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才不喜欢她,若是让他入赘,恐怕不能答应。
将扈雨桐的神色看在眼里,姚园顿了顿,又说:“摒弃其他的不说,但韩喆个人能而言,自她入住扈府,对扈小姐如何?对扈家如何?这样的人,是多少女子心之所盼,扈小姐觉得你还能遇到第二个人吗?”
扈雨桐泪光盈盈:“韩喆对我爱护有加,对父亲忠孝两全,对扈家更是尽心尽力。若是其他女子遇上了定是欣喜若狂,必会倾心以待。”
姚园定下心来,看来扈雨桐对韩喆也不是没有半点情义,可能只是一时迷了心志:“既然扈小姐心里知道,我也就不多说了。这关系到扈小姐一生的幸福,走对了,幸福一生,走错了,痛苦一生。对与错,全看扈小姐怎么看。若是扈小姐选择赵公子,请尽早向韩喆言明,若是拖下去,就算你和赵公子真心相爱,也定会遭人唾弃,赵公子既然极重功名,到时候舍弃的是扈小姐还是功名,想必扈小姐心知肚明。也请扈小姐早日放韩喆自由,让她早日退出扈府,我想,以她的条件,好女子等着她的多着呢!不瞒扈小姐,我与王爷是假夫妻,只等一年之后就和离,若是到时候扈小姐放了韩喆,正好让我们重修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