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瓷(4)

这庄子太大,果真有人躲了起来,怕也是对陆家多有图谋。

常边面色严肃起来,侧身回头一看,碎雪轻扬扬落下,在人儿的身边萦绕片刻,才悠悠触底。

少年身形修长,面如冠玉,身子虽是单薄,却坚定颀长。少女面若桃花,杏眼樱唇,披着一身淡色旧羊裘,缓缓走在他身侧。

当是一对绝色的璧人。

常边仿佛感觉冰冷的狗粮正在自家脸上胡乱地拍。

他摇摇头,把脑子里众多思绪甩开,见唐念锦也到了门前,对自己指了指里面。

她做了个口型:有人吗?

常边眉头微皱,低声道:“我进去看看。”伸手摸了摸门鞘,确认没锁,他便猛地用力一推,且在瞬间,身子便冲了进去。紧跟着响起来的,是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夹杂着男人的怒骂。

陆宴站在门外,轻轻笑了一声:“你胆子不小。”

“当你是在夸我了。”唐念锦一边说着,一边跨进了房里,从袖中掏出火折,点燃了门口桌上的油灯。

陆宴随她走了进去,入目便是一片狼藉,最里边的角落里绑着一个矮胖的男子,因嘴里勒着抹布,此刻只能发出呜呜声。另一边的梁上倒吊着方才才进来的常边,左腿上绑着绳结,绳子另一头穿过房梁,几绕缠着重物瓷石,落在地上。

显然是个构思精妙的触发式陷阱。

唐念锦是学美术的,对结构和空间本就很敏感,先前好奇打发时间学的各种机关,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常边刚被倒吊而起,头晕脑胀,还未适应过来,便感觉一双滑嫩的小手将自己双手拉在一起。她又用粗大的麻绳栓了个极其结实的结,打结的方式怪异却结实,常边用力挣扎,反倒越勒越紧。

“你早就看出来了?!”常边心里懊悔,千防万防,还是对这小姑娘警惕太低。唐念锦后退几步,偏头看了眼陆宴。

常边悔道:“是我看走了眼,你若是来敲门,封山在隔壁,不可能没有察觉。”冷哼一声:“小姑娘年纪轻轻,手段倒不差。”

“既然事情解决了,还是早点回去歇息。”陆宴垂眸回道,声音淡淡的,却极为好听。

唐念锦盯着他那张玉琢白皙的俊逸侧脸看了半晌,心里只道看在这张脸的份上不与他计较。自家出力又费心的,如今拿下了贼人,他可倒好,连句谢谢也没有。

忽视小姑娘灼灼的目光,陆宴面色不变,转身出了门,在门口时身形一顿:“你不睡?”

唐念锦扯扯嘴角:“你先去睡吧,我和这两位多聊聊。”

未有质疑和好奇,听了她这话,他竟真的便回屋睡觉去了。唐念锦好笑地摇摇头,倒觉得这小少爷脾气独特。

又回头朝一吊一绑的两人露出了温柔的笑脸:“咱们来聊聊?”

…………

晨光熹微,夜里低沉的积云散去,满山银装,林间万籁俱寂。

山林深处,一处庄子。

清晨的冷气灌入屋檐下,从走廊一路蜿蜒曲折,到了一扇门前,正欲侵染进去,却被那门一开,推到了外面。

陆宴睡眼惺忪,墨丝垂肩,只简单束了发,唇红齿白,端的是一副好相貌。从外屋传来的人声令他有片刻恍惚,随即又想起昨夜发生的事来。

是她。

他抬脚朝外屋走去,除去女子清脆黄鹂般好听的声音外,还夹杂着男子的交谈声。

唐念锦找遍了厨房,只有些干粮和冰冷得难以下咽馍饼,干净得不像有人要久住的地方。以那少年绝色姿容,说他是来这儿山里辟谷的仙人说不定她也会信。

封山和常边在一旁收拾自己的猎具,唐念锦正拾掇桌子。

听见门那处的响动,她抬头一看,正遇上陆宴的目光,与昨夜的深暗无底不同,今日的这双眸子略长,眼尾上扬,在加上那令女子都嫉妒的长而密睫毛,更衬得眼眸摄人。

大约是才睡醒没多久,眼里蒙着一层雾气,更显得可怜兮兮的。

真是个祸水。

唐念锦感受到那双眼里的疑问,解释道:“厨房里东西不多,得亏我眼尖,在角落里还寻到袋米。便随便做了点粥。”

又道:“你起得正好,缸里烧了些热水,洗过便能吃早饭了。”

第4章 吃粥

唐念锦不与他客气,在厨房里找到一些东西,做了顿早饭。

擦完桌子,她又提着裙子赶忙回后厨端了一锅白粥出来,又摆了四幅碗筷,将热过的面馍放在中间。四人上桌吃着同一份粥,倒显得像一家人一般。

陆宴看着桌上的饭食,半天未动。

倒是封山和常边吃了一碗又要了一份。

“食材太少了,今日你们进山若是能找到些吃的最好。”唐念锦面露歉意:“这么简陋的早饭,真是……”

封山一口热粥下腹,只觉热气暖胃,味道香美,纵然素了点,能在这大雪天里吃上一口热粥,在白味也成了美味。更何况这熬粥的手法不知是不是什么独家法子,粥嫩可口,当即道:“唐妹子不用如此,即便是顿顿白粥,我也喜欢吃!”

而常边未曾开口,只埋头闷吃。

“我想说的是,这么简陋的早饭,真是对不起我的胃。”唐念锦愣了一下,道:“呆会若是你们打不到别的食材,就别回来了。”

封山一噎,不再多言,也埋头吃了起来。

虽然昨夜雪大,但他们兄弟对山间林地格外熟悉,别说是冬日打猎,便是雷电暴雨也能照去不误。两人吃的快,把碗一放,带着打猎的东西便出了门。

待两人走了,唐念锦才抬头看着眼前的俊逸少年,眼睛亮亮的,声音糯糯的:“你怎么不吃呀?”

陆宴只是抿着嘴,眉头微皱。

自从那人过世后,他便习惯了冰冷的饭食,习惯了随便解决的日子,也习惯了一个人。

因此如今接近年节,庄上所有人回了彭城,只有他一人和厨娘留在这庄上。

陆家陶庄的生意近段时间来不太景气。上个月,这庄上的厨娘被别家挖走,陆宴这才想找个做饭的丫头。

眼前这碗泛着热气的白粥,令他一阵恍惚,好似那人还活着,每日都给他备好热腾腾的饭食。

见他不言,唐念锦又问:“我的小少爷,你是对米过敏吗?”

他说:“我不想吃。”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

又站起身几步走到少年面前,因他坐着,她便显得比他高一些。少年侧面便是墙,唐念锦附身靠近他。

单手撑墙,将人圈在桌子和自己手臂之间,压低声音道:“我粥都给你舀碗里了!想浪费粮食?不可能,都给我吃完!”

陆宴嘴角弯了弯,笑意却又立刻收了起来,只道:“知道了。”

见他肯乖乖吃饭,唐念锦这才满意地坐回自己位子上,继续道:“常边他们出去顺便也可探探路,若是无碍,我便早些走。若是雪太大,就只能住你这里了。昨夜我与他们二人促膝长谈,大致知晓了前因后果。你……”

她一顿,问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陆宴。”

他的声音听起来八分清冷,又带三分酒醇。

“怎么写?”她又问。

“光怪陆离,朝歌暮宴。”少年喝了口粥,出乎意料地,味道不错。

“不错的名字。”她忽视这成语的贬义,张口就先瞎夸了一下:“我姓唐,你叫我唐唐就行了。”

唐念锦心下感叹,长得帅不能当饭吃,但看着帅的人吃饭,胃口果真都要好不少。“你若是要在这庄上久住,必然存了不少吃食,待会和我说一说。”

“你不是就快走了么。”他抬头看着她。

要走了还如此多事。

“我何时走,都不能耽误我吃好的!”唐念锦理直气壮地说,“把你这儿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给我交代得明明白白。”

唐念锦吃的快,一碗粥很快见了底,便继续道:“你和那两人果真不认识?可知他们为何要来害你?”

“陆家家财万贯,被贼人惦记上也并非是什么怪事。”他淡淡回答。

“绑了你,在搜刮一笔钱财,的确是好买卖。”顿了顿,唐念锦又道:“届时装作是山贼劫掠,便没人会怀疑此事背后是否有人主谋。”

陆宴握着碗的手指纤长白皙,骨节分明,此刻也是动作一滞。

她所言之事若是真的,那便是有人蓄意想要他的命。想要除掉他,视他为眼中钉的。无非就是彭城的那几位罢了。如今竟也等不及向他下了死手,倒真是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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