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没旁人,我可不就是说给您听的吗。”静娆浅笑,笑声动人,听得二皇子整个人麻麻的。
“好,取笔墨来,我给你写一个。”二皇子在酒水的作用下被静娆三言两语迷的神魂颠倒。他素来猖狂惯了,皇上的众多皇子中,唯他与老三能争那个皇位,可老三无掌兵权的外戚,哪里是他的对手,现在虽然还是皇子身份,但不少人已经将他视为储君,整日巴结的人更是不少,渐渐的,他便也认为储君之位不过是他的囊中之物罢了。
二皇子借着酒劲儿在纸上挥墨一番,真真照着圣旨拟了一张,不过上面是些糊涂言辞罢了。
静娆看着那张纸,满意的笑了笑,怕他起疑心又道:“我还想要一身凤冠霞帔,八抬大轿我是不想了,眼下不能让您太招摇,索性只穿身吉福便好,反正洞房是你我二人的。”
这是实话,他现在确实不能太过,即便接静娆入宫也是往后的事,可是眼下还是安分点为妙,不过除了八抬大轿风光嫁娶之外,其余的该有都要有,无非是将别苑布置一番,看上去是那么个意思也便当作是成亲了。
二皇子又将静娆搂过,轻叹了口气:“你说你这又是何苦,若是几年前你跟了我,你哪还用受这么多的罪,眼下兜兜转转不还是回到我身边了?”
“不过,你转变的有些快,倒让我觉着你不像是真心?”说着,二皇子又捏起静娆的下巴来仔细端详。
静娆抚上他的手:“您不是说了识实时务者为俊杰,怎么,我现在想当俊杰了,您倒是不肯了?”
“我哪里不肯,我喜欢还来不及。”话音才落,又试图将静娆抱起。
静娆一见事态不妙,便又起身周旋道:“不是才说好了给我一个洞房花烛,您急什么?”
二皇子实再在心痒难耐,转而便问:“那你打算何时入宅?我便给你都安排下。”
静娆笑道:“我特意看了黄历,三日后和七日后都是嫁娶的好日子,您来定吧。”
二皇子眼下心急如焚,哪里等得到七日后,于是便一拍桌案:“那便三日后吧。”
***
傍晚二皇子醉得不醒省人事,由随侍带走后,静娆身着一身小婢衣衫从后门偷偷溜出门去,直奔程府。
程茵听了素莲来报说后门有人找她,她心下正奇怪,便让小厮带着那人进来见她。
程茵一打眼,便吃了一惊,虽然来人穿着一身粗布衣裳也难掩美貌,这身段她一打眼便觉着熟悉,再将目光放在脸上,居然真的是离人,不,现在应该称她为赵静娆才是。
“是你。”程茵声线清冷,对她向来没有什么好感,前世因为郑寒问,今生因为程风。
“静娆见过三小姐。”静娆温文得体,即便一身粗布衣裳也盖不住满身的气质。
“你来找我有何事?”
“有关于程风的要事要与三小姐说,请三小姐先屏退左右。”
程茵听闻事关二哥,也便不多想,对着屋内侍候的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众人闻声退下,静娆的目光又扫在素莲身上。
程茵会意,便解释:“这是我的贴身婢女,无妨。”
说到此,素莲心中生出些许骄傲来,小姐素才不避她,对她信任有加。
既听此言,静娆也便不再多顾将小心藏在里怀的那张纸取出递给程茵。
程茵接过,目光与静娆交汇,仿佛她眼里写着,打开便知。
程茵将纸慢慢展开,顶端晃眼的写着“圣旨”二字,再往下看内容,程茵顿时懵住。
“这......这是什么?”看着满纸荒唐言,程茵眉头拧成一个结。
“这是二皇子亲手所写,”静娆声音忽然放低,“我知道你与三皇子交好,所以我特将此物交给你,望你转交给三皇子,许是对他有所助益。”
程茵捏住纸张的手指稍用了下力,指尖泛了白,回想之前在群芳楼见过二皇子,前后联系到一起,是二皇子对她有心。正因为那次的事,才让二哥与她相识。
“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程茵眉头一拧,“是为了我二哥吗?”
“是,”静娆直言,“二皇子试图对他不利,我假意与二皇子在一起,就是为了让他平安到达仲江,可是我知道,二皇子在高位一日,程风便永无宁日,若是往后他真的......恐怕程风真的性命难保。”
“你......”程茵心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一直在心里对她都是别扭的情感,可如今她却将这些不为人知的事情说出来,方才明白,原来她是真心护着二哥的。
“你是真心待我二哥吗?”程茵平静问道。
静娆思了片刻,淡淡笑意浮在面上:“他待我很好,他是一个难得的好人,我不想让他为了我受到伤害,我都已经这样了,我不想连累旁人。”
爱与不爱,她都心知肚明,可是没有必要让旁人知道,自己的爱有时候对于旁人而言也许并非幸福,而更多的是灾难,是祸端。
程茵沉默。
静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新宅子的地址,递交给程茵:“三日之后,我会在这个宅子里和二皇子成亲,你可以转告三皇子,让他带着人来将二皇子拿个现形。正所谓蛇打七寸,一定要正中要害,让他无法翻身。我父亲是罪臣,我是官/妓,二皇子私纳罪臣之女为外室,又有这大逆不道的文书在手,他必死。”
程茵听后,倒吸了一口凉气,面前的女子究竟怀着怎样的胸襟。
“那......你呢?”程茵捏纸的手微抖。
“我,”静娆笑得淡然,像是不问世俗的闲人一般,“随缘就好。”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此事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办好的。”
“你相信我?”
“能让郑寒问挚爱的女子,定然也非同寻常。”
她一提到郑寒问,让程茵的心不由得抽痛了一下,跟这样的女子比起来,自己太过渺小,太过太狭隘。
“三小姐,许是我的身份不配与您说这些,但是既然现在郑世子已经不在了,我想有些话我应该告诉你。”
静娆沉了沉气,不知怎的,程茵对上她的眸子后便觉得她身上藏着许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程茵眼睫颤动,像摇摇欲坠的山峦。
“世子他很喜欢你,自三年前将你从歹人手中救下后,你对他一往情深他都知道,他面上虽冷,可是每每说到你脸上都不自觉的挂着笑,这样的笑,是我从未见过的,表现的似乎是很烦,可是总是忍不住提起你的名字,”静娆想到郑寒问不由得叹息一声,“我知道坊间早有关于他和我的传言,但那些都不是真的,他不过是替我已经亡故的未婚夫照顾我,对于误会,他也从不解释,这是他的不对。他自小出色,但是却不曾对哪个女子动过情,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程茵目光放空,其实静娆说的这些,她也明白,但是不愿意去相信,因为他从前对自己那样的厌烦,在他身边,自己从未有过安全感,他总是若即若离,仿佛只要自己一松手他便会跑的无影无踪,不会留连自己一眼。
说到底,自己是爱怕了,也被他伤怕了。
“该说的都说过了,静娆便告退了。”说着,静娆转过身欲走。
“等等,”尚未出门便被程茵叫住,“你和我哥......往后打算怎么办?”
静娆脚步停下,身子却未转来,只微微侧了头,程茵看到她的侧脸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我和他,没有往后。但这句话,希望程茵小姐不要告诉他。”
程茵一时哑然,静娆随后便出了门去,倩影渐渐消失在即将落去的夕阳中。
程茵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今日一谈,让她真真正正的看透了一个人,一个了不起的姑娘,长不了自己两岁,却担得起天大的担子。
自己算得了什么,小肚鸡肠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鹌鹑一只,若说从前还有些被家人娇纵出来的傲气,那么眼下,便除了惭愧,便什么都没有了。
“小姐,这东西可信吗?”素莲知道小姐向来不喜欢这个女人,所以也对她抱了不少敌意。
程茵久久才将心中的气息吐了出来,这口气说是叹息也好,说是积压许久的怨气也罢,如今终是灰飞烟灭了,程茵再次拿起手中的两张纸认真看了个清楚:“这若不真,世上便没有真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