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昱平时很少回来,周川也几乎不在家,从来没人管周于去哪,所以她去找顾惟倒是很方便。
周于刚开始还回家吃饭,过了两天,在顾惟的哄骗下,打着在外补习的名头,跟李妈说一声后,每天放学直接跟着顾惟到他家。
她发现顾惟家里的东西虽然还是老样子,却没了以前的压抑感。
周于不解地问:“你们家重新装修了吗?比如墙纸?灯什么的?”
顾惟去厨房给她倒了杯果汁,没有回答,直接带她上楼。
“你们家的人也换了。”
顾惟把她按进卧室。
周于让他放手,进屋后啪的一声打开灯,严肃地摆开书,说:“开始了。”
在开始前,她有些底气不足地说:“虽然我也不是特别厉害,但——”
“总之一起进步吧。”
她以为顾惟又会开她玩笑,没想到顾惟说了声“好”,然后卷起袖口,敛神坐了下来。
然后两人真的开始认真学习。
周于讲,他静静听,正经得让周于不适应。
休息的时候,她把窗帘拉开,看着外面的地灯和灯光渲染下的草坪,她说:“挺好看的。”
“如果你再关,我就再开。”
顾惟笑了笑。
第二天傍晚她去的时候,果然又关上了,周于打开。
第三天,她再打开。
第四天。
第五天。
周六周于要练舞,周末陪陈琪挑婚纱,周于没有见过他。
婚纱店是陈琪的设计师好友开的,一层别致的木屋,隐在丛丛绿茵茵的爬山虎里面。周于没想到会在那里见到林砚,林砚在试礼服,贴身还跟着王印。
三人目光相触的瞬间,都微怔了一会,然后女生间维持着体面彼此点了点头。王印倒是没拿周于当回事,只是轻蔑的哼了一声。
陈琪和林砚似乎认识,林砚甜美地凑上前和她打招呼,陈琪热情地抱了抱她,说:“好久不见。”
还帮她挑起了礼服。
周于找了个角落坐下,王印双手插兜朝她走来。
她皱眉,江闻笑得和顾惟一样,王印插兜和顾惟一样,这三人不愧是小时候在一起混的人。
不过,她突然很佩服顾惟,他竟然能把这种吊儿郎当的动作做的清雅又随性,毫无做作之意。
王印在她身边坐下,嘬了口茶,叫她:“周家大小姐。”
“上次我说的话,考虑得怎么样。”
在刚开学的时候,王印找过她一次。
周于笑了笑,说:“我记得当时我就考虑好了。”
“谢你好意。”
他大笑,然后压低声音毫无忌惮地讽刺:“还真以为我是在请你帮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傻批。”
“问你是勉强看得起你,你一个见不得光的身份有什么资格说不。”“毁了你就是分分钟的事。”
王印明显没了耐心:“我说了,他那个人没有心。”
“你何必堵上自己去维护他。”
周于不说话。
王印拍手:“好,很好。”
“走着瞧,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刺激。”
他走后,周于沉默了会。见不得光?圈子里的同学似乎都知道了她的身份,但如此明目张胆的嘲讽,王印还是第一人。
那种恨不得把她的自尊踩在脚底碾压的样子,她还是头一次见到。
像极了……周于想了想,没找到形容词,就像影视作品里那种被人践踏的小人物一步步往上爬后,成为只手遮天的权臣时,那种扭曲的样子吧。
林砚和王印离开后不一会,周昱到了。挑完婚纱,三人直接回家。吃完饭,周于就回卧室,等送走陈琪,周昱上来敲她门。
周于把门开了:“哥?”
周昱没进来,给她递了一张卡。
“听你嫂子说,下午试婚纱遇到林老家孙女去挑礼服。”
“你们这个年纪爱玩,需要钱的地方你就跟我说。”
“我的妹妹怎么可以比人家缺衣少食。”
“你要什么,就找哥要。”
“知道了吧。”
周于鼻子莫名一酸,下午王印的话说不伤人是假的,只不过她习惯了而已,此刻周昱这样一说,她就难受起来。
她接过卡,等周昱一走,就埋进被窝里,眼泪控制不住的滑下来。
哭着哭着就开始哽咽,她不想,但就是忍不住,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泪鼻涕,她掀开被子露出脑袋,看了眼墙上的钟。
六月了,一晃就六月了。
快高考了,她想。
自打上初中以来,她的时间都是按高考计算的,每年六月七号,就是新的一年。
被接到周家以前,她就想着,高三的那个六月七号,是她的重生日,从此她可以堂堂正正地立足在这个世界上,不依靠任何人,底气十足地面对生活,就算回了周家之后,她依旧这样期待着。
周于从床上坐起来,想着下午王印的话。
王印是这学期转来的,他刚转过来的第一个周末,就找过周于。
那天周于如往常一样去练舞,结束时被王印堵在路边,不让她走。周于和他不熟,他看上去也不好相处,周于当时挺急的。正好魏欣意也从楼上下来,她看了两人一眼,周于朝她挤眉弄眼招着手,希望她带自己离开。
结果魏欣意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去了反方向。
周于彻底无望了。
她拿出手机想打电话,还没掏出来就被王印一把抢走,周于要跑,又被他拽住,那种暴力地拽,和顾惟地完全不一样,周于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反抗,他会直接出手。
就在周于准备大喊救命,鱼死网破的时候,王印说:“请你坐一坐而已。”
“这里到处都有摄像头,我还能对你怎样不成?”
那时的王印还算客气。
他说:“你这样不给面子,我心里会不好受。”
“不好受的话,在学校就——”
周于立马说:“行!去对面!”
她指了指对面的商城:“那里有很多不错的店。”
王印客气地放开,比出绅士手让她先请。
两人在一楼找了家星巴克坐下。
王印打量了她半响,开始引入正题。
“听江闻说你们关系不错。”
王印有意无意地把那些关于顾惟地过往全部复述了一遍。
这是周于第一次听到故事的全部。
“江闻他哥江世超,想必你也知道。”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有问题的那位。”
周于点头,确实见过很多次。
王印说:“顾惟他哥,顾磊,也是自闭症儿童。”
“你知道顾磊是怎么死的吗?”
他比了个推的姿势,“砰—”,然后继续说:“这样子从楼梯里摔下去的。”
他眼神有些诡异的兴奋。
“没有证据证明是顾惟推的,但除了他,还能有谁?”
“听说尸检时,顾磊身上有很多被虐待的痕迹。”
“顾惟和他哥不和,向来不是秘密。”
“因为顾磊是顾叔叔在顾惟八岁那年带回来的,孤儿。”
王印微微笑,“顾叔叔本着尊重尸体的意思,要尽快拿去火化,顾惟偏不。”
“他发了疯般,把尸体拉走,请人将其大卸八块,剁了拿去山上喂野狗。”
“谁阻止,他就要跟谁拼命。”
“周于,你不信?”
王印用近乎蛊惑的语气说:“顾磊和江世超是好朋友,所以江闻和他也很熟。”
“当时江闻也不相信,当天就跑去找顾惟,结果当真在山上找到他。”
“他守着那堆碎肉,一言不发的坐着。”
“竟然在那笑。”王印张大嘴,摊开手,仿佛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个场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江闻接受不了,要他给个说法。”
“他把江闻打到住了一个月的院。”
“那年顾惟才初一。”
“所有事情,要不是顾叔叔压着,你以为他能安然无恙到现在,狂到现在?”
王印砸嘴感叹:“他惹得人多了。”
王印又作势抹了抹脖子,“哪天靠山倒了,他,迟,早,得,完。”
听他讲完,周于眯起眼:“所以您今天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听着周于那柔中带硬语气,明显没被吓到,王印不适地眯起眼。
王印把一堆资料甩在她面前,周于看了一眼,是有关自己的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