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于听着这阴森的大风声,看着车右方那块气势雄浑的墓地,砖砌的围墙里有一座高大的坟,顾惟下车了,而她坐着没敢动。
她接近崩溃,自己劳苦奔波大半天原来就是要来这么个鬼地方。
顾惟跳下去四处看了看,周于见他走的有点远,立马喊住:“顾惟!”
顾惟回头:“怎么了。”
全然没有因为刚刚的一切有半分尴尬。
周于也不管了,声音喊得大大的:“你要去哪啊!我害怕!”
顾惟愣了愣,看了眼那坟,才反应过来,于是走回来,上车。
见她那裙子,又下车,站在两米远处背过身,对她丢过来一句话:“把裙子换了,衣服在后座袋子里。”
“我帮你守着。”
周于看了眼,果然有套粗制的运动服。
她心底冷哼,守着?我该防的不就是你,还帮我守着。
在顾惟吹了十来分钟的大风后,她终于磨蹭好了,朝外喊:“好了。”
顾惟衣领被吹得很歪,领带飘到了肩膀上,整件衬衣也皱得乱七八糟。他走过来,把车门开了,随手一扯领带丢进去,上下看了她一眼,“下来吧。”
第22章
这条路是直直开向墓地的,周围都是齐腰的草丛或浓密的树林,看得出被开辟以前应该是糟乱无章的山地,路的进口是入围场的入口,围墙不高,只是象征性地把区域分割开来。
周于打量了会围场中央那高大的石碑,堪比一间小房子那么大,看熟悉后也就没了害怕的感觉。视线下移,入围墙的拐口处有一块被人踩出来的空地,边上几块石头自然堆砌成了假山,顾惟径直走向那座假山,站了上去。周于也跟过去,他站在靠墓的一边,她站在另一边,她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有灯火。
斜坡尽头,还有几排人家。
这里是真的风口。
周于看着山底部,说:“掉下去怎么办,看着很危险。”
顾惟听后,像水波荡漾般,神色动了动,扫了眼眼前的山势,他淡淡开口:“会死。”
原来刚刚并没有真的在看风景。
周于:“……”她知道会死。
于是她说:“又冷又危险的,下来吧。”
她跳回土路上,顾惟没有动,她就去拽他。顾惟皱眉转头,也跳了下来。
她拽他坐回车上,把窗子关得严严实实的,不让风进来,她没有问他来这里做什么,就陪他静静等着,因为她知道顾惟也在等什么。
顾惟把手机放在手刹旁,周于瞧见,就拿了起来,现在是夜里十一点,她想,听老人说晚上十二点阴间开门,今天倒是可以看看是不是真的了。
谁也不说话,就这么过了半个小时,周于再次拿起手机放回手机的时候,顾惟闭着眼仰着头靠在驾驶椅上,他舌头抵着下颚,那优秀的下颌线被抵得更加明显。周于突然有些好奇,她身子凑过去了一点点,看着他问:“顾惟,今晚如果我不和你一起,你一个人会不会害怕。”
顾惟的眼皮和睫毛似乎颤了颤,不过周于不确定,她静静看着他,等他回答。
半响,顾惟终于说话,语气平淡得让周于有些失望:“有什么好怕的。”
周于努努嘴,说:“就我在老家的所见所闻,会把墓地建在这种地方的人家,肯定不简单,挑地方的时候肯定也下了功夫,这里必定风水不一般。”
她继续追问:“你信吗?”
一阵风刮过,狠狠打在车上,像是在代替某人接她话。
周于直起身子,挨得更近了一点点,不过没有跨过中间的横隔部分,她拔高了语气:“你真不信?”
顾惟突然睁眼,看了眼前方,又看向她:“所以,就你的所见所闻,前面那个是谁?”
“啊——”周于唰地捂起眼直接尖叫了起来,她没敢看,直接叫了起来,缩回自己位置,缩着身子,喊着:“是什么?你快看是什么啊!”
“快到十二点了!你快看看是什么啊!”
“你快开车,顾惟你快开车!”
顾惟低低地笑了起来。
听到笑声,周于懂了,她沉着脸慢慢放下手,朝前看去,果然什么都没有,这人在骗自己。不过被这样子捉弄后,她倒是真不怕了。
车内再次恢复安静,零点过去了。
周于不是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和顾惟一样,心里也揣着事情,也琢磨了半天 ,琢磨到后面,有些累了,靠着椅子就休息起来。
她头偏向窗子那边,看着外面胡乱摇摆的枝叶,说:“我们还要等多久。”
顾惟说:“不知道。”
周于说:“你饿吗?”
顾惟才想起没吃完饭,他立马伸出手往后面捞那袋东西,说:“我买了面包和水。”
周于骂他笨:“我当然知道,我已经吃了。”
“刚刚换衣服的时候,你在外面吹风,我在里面悄悄吃的。”
“本来想全吃了,什么都不留给你,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黑暗中,顾惟没出声音地笑了笑,把东西放了回去。
周于察觉,立马威胁:“你赶紧吃了。”
“我怕你饿晕在这鬼地方里,那我就完了。”
顾惟慢悠悠掏出面包,吃了起来。
那面包很难吃,周于觉得是小时候在老家经常见的那一挂,大概就是那时候没怎么见过面包的她,买了一次也不会买第二次的类型。
顾惟吃东西那么挑,她以为他不会吃,结果他吃的比自己还认真。这是周于又一次发现,这人其实和自己以前想的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他条件优渥,对生活也极为挑剔,最讲究干净,被碰到都会生气。而今天,他浑不在意地用自己那双被蹭满了机油的手,去拿最劣质的面包,吃得津津有味。
周于想着很多东西,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风把车门砸上的声音把她惊醒的,她反射性地抬头看向顾惟那边,没有人。估计是他下车的时候没关车门,风一大,就把门给砸上了。
她直起身四处看了看,在前面假山上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插着兜的身影,除了顾惟,还有一个穿着登山装,身材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听到了风砸门的身影,顾惟皱着眉回头看向这边,周于对上他,正好看到他那翻飞的衣领,和不断打在他额头上的发,以及那在寻找她的,带着些许担心的眉眼。
她再次靠回去,顾惟转了回去,继续交谈。
中间月光一片。
她想到了余光中的第三种绝色。
这里,山色,月色,他是第三种绝色。
想了想,周于把自己也加进去,自己也算。
后来,她再无睡意,就静静靠着,回忆着,顾惟身边那个高大的背影,她确定自己没见过。她拿起顾惟的手机看了看,那经常在广告见的墙纸应该默认的,密码锁和指纹锁不知何时被他给撤了,现在是深夜两点。
真的如他所说,他不用任何社交软件,手机里除了新闻还是新闻,周于拗不过好奇心翻了翻,难得有个娱乐app,关于足球的。她心虚地把手机放回去,心里默念我没有乱翻别人隐私。
又过了半个小时,顾惟回来了,那个男人上了另一辆车,周于瞥了一眼他的脸,那立体的五官让她觉得像外国人,但又有亚洲人的柔和。
可能是个混血,她猜。
顾惟带着一身寒气蹿上车,关门,说:“走了。”
“坐好了。”
这次周于问他:“去哪?”
顾惟低头找着钥匙,说:“来的时候岔过一条荒废的老公路,那附近有落脚的地方。”
车子开了四十几分钟到那里,停车的时候,周于看着眼前那引人注目的,用红油漆写着“加水”的大木板,以及“加水”下面不太显眼的“住宿”,又看了眼牌子背后一排老旧的房子。
她不确定地问:“这里?”
顾惟嗯了一声,率先拿起东西下车。
周于跟下去,紧紧跟着,一副生怕有人跳出来抢劫的样子。
她听见顾惟解释着:“这条路现在应该只有拉货的大车过,所以比较冷清。”
屋内有人开了灯,那人拿着手电筒摸摸索索地走出来,看了两人一眼,又看了吉普一眼,用越语问顾惟:“住宿吗?”
顾惟上前,试图询问价格,周于凑过来,问了他一句:“你有现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