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宝贵。”
“哇!哪儿来的?”他信以为真,以为“宝贵”就是表面理解的“贵”,接过来一看,眼睛立马一大一小,“这啥?”
“澄光做的饼干。”归于璞抬起头,“真……”
“好吃?——看不出来啊。”
“真粘牙。”他用舌头推着粘在牙齿上的抹茶。
钟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愣是咬不下来,笑了:“她这做的是石头吧?”
归于璞一边剔牙一边笑:“吃这个还能考验耐力和舌头的灵活程度。”
“这两样你现在都挺需要的。”钟叹意味深长道。
归于璞瞪了他一眼,将视线放回办公桌的文件上:“我们没有,你别瞎说。”
钟叹懵懂地歪着头:“没有什么?”
归于璞不理他,起身去倒水,钟叹啃着饼干跟在身后:“喂,喂,喂喂!”
“干嘛?”
“你怎么口气也跟她一样了?”
归于璞一边喝水一边转身瞪他。
“你是太喜欢了,舍不得是不是?”钟叹抬起一条腿坐在桌子上,手肘撑着膝盖,神往地回忆,“不瞒你说,当年我谈恋爱的时候也是这样!”
“你比我还晚谈恋爱,别说什么当年了。”归于璞喝完一杯又倒一杯。钟叹怀疑他良心让水给冲走了,才说出这么没良心的话。
“不过我是没你那么多机会,”他把一张纸揉成团丢进纸篓里,“你们大学出去过夜那么多次,你真的一次也没有想过?”
“问这个有什么意义吗?”
“我一直看不懂你,我在试图了解你。”一副卑微的口吻。
“真是辛苦你了啊。”
“说实话,有个事情我一直没告诉你,”钟叹揉了揉头发,刚才两杯水下肚后的表情跟喝了二锅头一样,竟有些迷糊了,“澄光一直到今年二月份都有跟我联系。”
“前不久我跟她提到你,她还不记得你是谁了。”
“要么是她跟你开玩笑,要么就是我真的得找她算算账了。”
“她跟你联系,都聊些什么?”归于璞坐了下来,“不过,不想说也没事。”
“找我还能聊什么?”钟叹反问,“当然是靠着我跟你这层死缠烂打的舍友关系,她来问我你的近况。从你们分手之后不久,一直到今年二月份,快一年了吧?”
归于璞在椅子上坐下:“为什么二月份之后就不问了?”
“这你该问她了。不过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参考答案:她可能想忘了你了。她之前的个性签名一直都叫‘没出息’。要说忘不了没出息,倒是挺能理解的,真的挺没出息,可以理解的没出息。”
归于璞瞪他:“说正经的。”
“她的微博,本来也经常发一些歌词,还喜欢发一些加引号的繁体字的句子。虽然加了引号,”钟叹强调,“但我怀疑是她自己写的,用繁体字就是不想让我看懂。但我会把繁体翻译成简体啊!哈哈!——果然,后面就把我双了。”
“双了,是什么?”归于璞可耻又淡定地开口。
“就是她把我取关了,又把我移除粉丝,懂?”
“嗯。”
“后来这些都没了,换上一副想要重新开始的样子。总之呢,回去好好对她,”钟叹玩着桌上的招财猫,“我早该告诉你的,忘了。多希望有个女生这么等我,我这辈子独身都甘愿。”
“有人这么等你你还会独身?”
“等到最后放弃了,我又没及时回到她身边,不就没结果了吗?”
归于璞坐在椅子里想了一会儿,转了一圈,慢悠悠地摸出手机。
钟叹笑起来:“打给谁啊?”
“要你管。”
第49章 穿林「九」
约摸上午十点钟,天气逐渐热起来,归于璞收到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归律师,你现在在哪儿?我想去见你,我有事跟你说。”
四十分钟后,一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出现在事务所,他一身邋邋遢遢,头发很长时间没理,刘海几乎要扎进眼睛里。他的眼睛很大很黑,此时却布满了紧张与惊惧。
刘任鸿,十五岁。坐在办公室的沙发内,他低头看着地板,久久不说一句话。
归于璞坐在他面前泡茶,不主动问他什么,因为看得出来他还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将什么事情说出来。
“那个,”半晌,刘任鸿抬头,刘海下的眼神在试图镇静,“我现在认错,还会被抓进去吗?”
“不管是谁,主动认错一定能减轻处罚,至少给你带来的遗憾会比隐瞒来得少。至于会不会抓进去,这不是我说了算的。”
“王若山昨天进去了,被警察带走了,”刘任鸿说,“昨天警察来家里的时候,我从窗户翻出去,我家住二楼。其他人也被带走了。我还没敢回家。”
归于璞倒了一杯茶给他:“那你现在来,是想让我带你去自首?”
刘任鸿匆忙灌下一大口茶,被烫得皱眉:“我听刘圣天他爸妈提到过你。”
“为什么不让你爸妈带你去?”
“爸妈……会打死我的,他们不知道我那天也在商场。”
归于璞看着这个十五岁少年:“准备好了吗?”
刘任鸿涨红了脸,紧紧咬住嘴唇:“我,我还想去吃一碗炒面。”
“走吧,正好吃午饭。”
归于璞带刘任鸿到城南的御蜀厨,这里的炒面远近闻名。刘任鸿点了一大份炒面和一碗海带排骨汤,从口袋掏出皱巴巴的五十块钱时,归于璞说:“今天我请你,长大了记得请回来。”
刘任鸿愣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两人端着盘子,找了个位置坐下。
归于璞刚吃第一口面时,不想脑袋被拍了一下。他抬起头,发现秋澄光正一脸新奇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你怎么在这儿?”他擦了擦嘴。
“我还问你呢!这才十一点就吃午饭,你早上没吃饱啊?”
“吃饱了,又饿了。”
“这位是?”秋澄光看向一旁的刘任鸿。
刘任鸿握紧筷子,把头低了下去。
“自我介绍一下吧,兴许她还能请你吃点东西。”归于璞说。
秋澄光笑骂:“鬼吧你!有你这么教小孩子的吗?”
“刘任鸿。”刘任鸿飞快地说出自己名字。
“我叫秋澄光。”秋澄光伸出手来要与他握手,刘任鸿盯着那手看了老半天,慢慢地握上了指尖。
“我来打包,我先去点菜了。”秋澄光说着,往点餐口走了过去。归于璞看了刘任鸿一眼,只见他也抬头看自己,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不多时,秋澄光买了两份生煎过来,放在桌上:“给你们,这里生煎超级好吃,来了不吃真的太亏了!我先走了!——任鸿再见!”
“嗯。”刘任鸿垂下眼去。
走出御蜀厨之后,秋澄光发了条短信问:“这也是参与案子的男生吗?几岁了?”
归于璞一直到下午才回她:“十五岁了。”
此时,刘任鸿已经到警局自首了。
他的父母也从工厂赶了来,母亲一时间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在警局哭晕了过去。
由于刘任鸿的自首,参与这起团伙作案的七名青少年全部落网。
媒体的报道一时间铺天盖地。
社会舆论困惑、心痛、恐慌,人们大范围地讨论未成年人犯罪预防,许多人都在猜测这些少年为什么会做出这些事情,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一些专家也在法制节目上谈了对青少年的教育。
*
很快到了十二月份,天气越来越冷,今年的气候相比往年格外干燥。
秋澄光和夏榈檐早早地搬回了家中,归于璞也尽量抽时间回家,其余大多数时间不是在外奔走,就是待在事务所。
刘圣天被起诉故意伤害罪和非法持有枪支弹.药罪,王若山被起诉故意杀人罪、教唆既遂罪以及非法买卖持有枪支弹.药罪。
公众在得知致死的那发子弹属于王若山持有的手.枪后,群情激愤,各大新闻媒体用了大量篇幅进行报道。
死者家属的伤疤被再度撕开,得知杀死女儿的真正凶手后,他们冲了出去,所有的悲恸化作像一把几亿焦耳的枪,朝嫌疑人家属射过去。
刘家村发生了好几起斗殴事件。
正如归于璞所说,如果没有曲桑手中的视频,这个案子将以刘圣天故意杀人结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