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澄光压下头去:“本来就是。”
“这一次之后,我不碰你了。”
“希望你说到做到。”
“你也不要吸引我碰你。”
“你要被我吸引我有什么办法!”她怒地仰脸。
归于璞笑了,温柔地望向前方。
但这目光,似乎是给错了地方。
*
直接驱车到松禄中学的马路对面,归于璞看了眼后视镜,转过身去。
秋澄光盖着一件薄薄的衬衫,头顶一顶贝雷帽,帽子挡住她的额头与眼睛。
——她正睡得酣畅。
不多时,夏榈檐从人行道上走来,身后跟着几个跑动的身影。
她打开后座的门,秋澄光蓦地惊醒了。
“啊,你们去哪儿了?”夏榈檐问。
秋澄光揉了揉眼,“哼哼”两声。归于璞打下转向灯:“去医院了。”
“腿好了吗?医生怎么说?”
“快好了。”
“肚子饿了吗?”秋澄光问,摸了摸身旁的袋子,发出稀里哗啦的声音,“刚去买了点奶茶,来。”
夏榈檐接了过去:“Thank you.”
归于璞看了她一眼:“心情不错?”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
车子往前走了一小段,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
秋澄光看着车窗外,说道:“好多人,每次一到周五都得堵车。”
说话间,有个人敲响了驾驶座的窗户。
夏榈檐望过去,喝奶茶的动作蓦地一顿。
归于璞降下车窗,邱远的灿烂笑脸出现在窗外。
卷曲的刘海、白皙的皮肤、上扬的红唇,一声快活的招呼:“嘿于璞哥哥!”
归于璞心里一惊,急忙看了后视镜一眼。
秋澄光的瞳眸黯下来,没意思地撇向一边。
“我是邱远,是不是变化很多?我跟榈檐第一次见面,她就认出我了。”邱远依旧笑语吟吟,好奇地往车内扫视一圈,对上秋澄光的视线,亦甜兮兮地笑了,“姐姐好!”
“你好。”
“没认出来,变化太大了。”归于璞平静地说,余光瞥见绿灯亮了,后面的车鸣了一声笛,他不即不离地点头一笑,“早点回家,再见。”
“再见!”
车子往前驶远,邱远的身影在倒车镜中愈来愈小。
归于璞松了口气,又不禁看了后视镜,刚松出去的那口气立刻又倒灌回来。
——只见她生无可恋地看着窗外,咬芋圆的动作好比在咬一块铁。
*
回到家后,秋澄光从车上下来,拄着拐杖站在院子中间一声不吭地喝奶茶。
归于璞走近她时,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蹭两步。
他跟上去。她又往旁蹦开了。
“我扶你进去。”
“你不要碰我嗷。”
“刚才那个女生是……榈檐,你解释一下,刚才那个女生是谁。”归于璞向准备进屋的夏榈檐喊。
夏榈檐并不马上转身,而是原地饶了好大一圈,喝醉似的,步伐凌乱地走来:“谁啊,邱远哦?有什么好解释的——”
说到一半,她的目光落在秋澄光忘记掩饰的阴沉的脸上,立马明白了一大半:“误会啦?——哎呀,邱远嘛,就是我小学同学,我到这儿才发现跟她同班。她以前就觉着表哥特帅,今天还特意问我他长残了没。”
“长残了吗?”秋澄光意外地显出几分兴趣,让归于璞措手不及。
“我有照片。”夏榈檐狡黠地笑了笑,“不算长残,不过还是青少年时候比较出彩,现在嘛,越长,越平庸。”
归于璞毫无辩白的欲望:他承认自己确实长了一张平庸的脸。
秋澄光看着也是:平庸的脸,白皮肤深眼窝高鼻子头发多身材——
“一般般吧。”一股气还堵在她心口,她故意这么说,声音听着像在磨牙。
夏榈檐连忙应和:“对,一般般。天底下的帅哥多了去!表哥算哪根葱!”
越说越过分了!
归于璞被羞辱得有些面红。
“也不能这么说,”秋澄光蹙了蹙眉,“这样说不太好。”
她看着夏榈檐,“不太礼貌。”
“行吧,算一根葱。他这人啊,勾引小女生倒还……”
归于璞猛地一咳。夏榈檐戛然而止。
秋澄光眯起眼睛,礼貌地微笑着:“我进屋上个厕所。”
一边说着,一边拄着拐杖尽可能快地走了进去。
看着她的身影,归于璞苦恼地揉了揉额头。
夏榈檐看着他,仍是雾里看花:“你俩,吵架,了吗?”
“没。”
“澄光姐姐吃醋了。”
“她不开心了。”
“那你哄去啊。”
“好难。”他捏着下巴脱口而出,当真像遇见棘手的案子一样凝紧了眉目。
夏榈檐冷笑两声:“活该吧你。走了!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了。”
猝不及防地挨了这么一下,归于璞茫然地眨了眨眼,有些晕头转向。
然而,一时之间,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做,怎么说。
*
温醒约会回来后,一楼只留了大厅一盏灯。
三个孩子都窝在楼上,工作的工作、学习的学习。
有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为人母的欣慰与安心。
夏榈檐开着房门透气,伏在案前认真写作业。
写累了一抬头,看见镜子里倒映出的、站在门口注视着她的小姨,她吓得魂都没了,直接从椅子上蹦起来,喊了一声:“干什么啊!”
“激动啥子你,见鬼了是吧?”
“靠!你站那里一声不吭,不是见鬼是什么?”
闻讯赶来的归于璞和秋澄光愣怔地看着温醒。
后者一脸慈爱的笑容,让人不由起几分疑心。
“阿姨,你……有什么好事吗?”秋澄光小心地问。
温醒“啊”一声,还以为自己的喜悦控制得刚刚好。
然而,实在绷不住了,她捂住脸,忽然大笑了起来。
夏榈檐蓦然一提心,看向归于璞:“她疯了?”
秋澄光的目光则移到温醒手上,嘴巴立马张圆了。
“哇塞,求婚啦!”
归于璞眼目一圆:“谁啊?”
夏榈檐撂下笔跑过来:“我看看!”
三个人围着她转,温醒高兴得说不出话。
“哎呀!哎呀哎呀!”她接连“哎呀”了好几声,最后抱住秋澄光,大力揉了揉她的短发:“澄光啊澄光啊!——”
“阿姨呀阿姨呀!”秋澄光死命想要护住脑袋。
见状,夏榈檐抱着自己的脑袋先往后退了一步。
归于璞很想把那只手从秋澄光头上撤去,左右试探了好久无计可施,只好作罢。
“别揉啦别揉啦!”秋澄光喊,终于按捺住温醒的手,她的头发也散乱在眼前和颊边,“什么时候求婚的啊?今晚?”
“刚刚!”
“Oh My God!”夏榈檐又凑上来,捧起温醒的手,细细地看其上的戒指,“真漂亮诶!天哪,我要有小姨夫了吗?!”
温醒拍了下她的脑袋:“是啦是啦!高不高兴,激不激动!”
夏榈檐把脑袋点得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
“几岁啊,什么工作,你们交往多久了?”归于璞冷不丁地问,靠在墙上,模样认真而严肃。
温醒走上前去,每说一句话,每拍一下他的肩膀:“跟我同岁!银行行长!交往六个月,到今天七个月了!是我高中同学!”
连拍四下,归于璞感到肩膀都要垮了。
听到“高中同学”四个字后,夏榈檐和秋澄光又小鸡追母鸡一样屁颠屁颠地跟上来:“太浪漫了吧!高中同学,怎么又重新联系上的啊?——同学聚会!”
“哇塞,我也要去参加同学聚会!”秋澄光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归于璞条件反射地站直身,一脸惊惶,这算是今晚刺激最大的一句话了。
他想照猫画老虎,学着温醒揉她头发。手都从兜里拿出来了,最后还讪讪地收了回去。
——没人看见。
看着她高兴的模样,他忽然想到大学毕业那年池凯弋求婚,她也高兴得手舞足蹈,乐到大半夜,说来说去都是:“哎呀好浪漫哦!”、“画画姐姐太幸福了吧!”
池凯弋跟归于璞同级,早在两年前就结婚了,这会儿孩子都一岁了。
时而他也会调侃这位昔日“迷倒万千少女”的学生会会长怎么还是个单身汉。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归于璞为什么到现在还打光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