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该是害怕极了,不停地道歉,见林弈走过来,慌忙就要伸手去拾地上的碎片,
“先、先生,您别过来,地上有碎片,我、我马上……”
“你别动。我来。”
林弈皱着眉制止了她,怎么看他也不会是因为这种事受伤的人,反而是这个人,情绪不稳,手还一直抖。
林弈只以为是刚刚吓到了她,也没有多想,把地上碎掉的陶瓷片都拾到了托盘里,才站起来,
“有警示牌吗?竖一个吧,地上滑。”
但是等了一会还没有回应,林弈正疑惑,一抬头,小姑娘正痴痴盯着他,视线刚好落在他的……唇上。
原本浅淡的唇色被血丝染红了半边,肿肿的,还能看见唇珠上的一点暗色伤口,献血凝固化成一丝暗色殷线一直延伸到内里,装点在林弈一向冷淡的神色上,竟分外的……诱人。
“……你在看什么?”
林弈忍不住皱了皱眉,他的职业注定要经常经受住这样的视线,林弈大部分时候都习以为常了,但莫名的,这个人的目光让他不舒服。
他稍稍侧过身子,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带上了冷意,
“出去。”
盯着他痴痴看的小姑娘总算回了神,慌忙要道歉,眼看着林弈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他再一次开口之前退到了门外。
林弈一把关上门,挡住了人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的留恋神色。
林弈一脸莫名其妙,转头看了眼占满半壁墙体的镜面——
这一看,顿时从耳朵一直红到了脸颊,他居然就这幅样子从客厅走到了这儿!
好一会,林弈都觉得有点走不出去,他转身去了试衣间,里面空间很大,还有一个洗手台。
林弈用冷水狠狠洗了洗嘴唇,直到那抹暗色轻到看不见,通红的耳朵才好受了很多。
但是嘴上的伤挑起了他的情绪,总是平静不下来。
直到“叮”的一声,微信响起。
林奕拿起来一看,是陈商的短信。
-导演说只能给你三天时间。
……
等到林弈出来的时候,正好被老管家半路打劫,拐到二楼上的医疗室,吴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就放他离开了。
林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见过吴医生很多次了。
幸好他不是多话的人,并未对他唇上的伤口未致一词。还有那件闪瞎人眼的衣服。
按了一会,林奕就把手指上的棉签扔进垃圾桶,去了院子里。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越下越大,看上去还没有停的趋势。
林奕却很喜欢这样的天气,雪花落在头发上,脸上,更像是一种抚慰。
天地之间一片寂静,只有雪花自由安静的飞翔。
他繁杂的思绪有一瞬间静了下来。
林奕并不认为自己是个会想很多的性格,甚至很多时候,对于自己,他并不是特别在意什么。
他哪里都能活,没有什么追求。
但是他不是一个人。
想到那个在病床上已经睡了十二年的人。
林奕不由低下了头,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也刮起了冷风。
陆思渝是S市的资金掌权人,即便这份合约结束了,只要她想,她对他的掌控就永远不会结束。
而他要彻底解脱,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不知道什么原因,陆家在国内说一不二,但有个硬规定,从不涉足国外。
所以这么多年,在国外,她几乎没有势力。
走国际路线
——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这两年,他拍了不少中外合资的作品,虽然在国际上有一定的知名度,但是他急需一部能一锤定音的作品。
《囚徒》就是,导演理查德曾获威尼斯的金狮奖和柏林的金熊奖,而他这部作品则是奔着金棕榈奖去的。
所以无论如何,这部剧他必须演下去。
为了彻底脱离陆思渝的掌控。
林奕停下脚步,他伸手碰了碰积压的雪团,扑簌簌落了一地,底下藏着的是大丛大丛的玫瑰枝。
林奕不由得有些出神。
他见过很多次春天的陆宅,大片大片的玫瑰,最多的是黄色。
很香。
其实在更久以前,他也见过这么多的玫瑰。
在一家疗养院里,当时里面有个小孩子,总是坐在窗户旁边……
“喂”
一声懒洋洋的声音惊醒了林奕,他猛一抬头,正好对上了陆思渝的眼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二楼的窗台,窗户开着,雪花正呼啦啦地往里飘,她靠在窗台上,伸出了手,
“上来吗?”
第五章
“上来吗?”
这一句话瞬间和记忆里的小孩子融合在了一起,林奕怔愣了好一会,竟真的乖乖上去了。
陆思渝拍了拍他身上的雪花,又探头嗅了嗅他的领口,
“刚喝过姜汤?”
林奕总算回过神来,下意识想躲,听到她的话,也不由停住动作,嗅了嗅自己的领口,估计是之前拾掇碎片的时候染上了。
“我再换一件?”
林奕知道她不喜欢姜味。
“不用,你穿起来很好看。很适合你。”
“……谢谢。”
真是夸到我了。
林奕看了看阳台上的倒影,他真不觉得有哪点好看。
陆思渝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又重新做回了阳台上,里面支了一个画架,陆思渝正在上面涂画。
林奕虽然还有话要说,但是并没有出声打扰,他走过去把呼啸的窗户玻璃关了。
“冷了?”
陆思渝视线重新聚在他身上,
“过来,我给你暖暖手。”
“不冷。你继续画。”
他其实没感觉。只是看到陆思渝的手有点红,才把窗户关了。
但是陆思渝并没有GET到他的意思,站起来,把他拉到怀里,一起坐在了椅子上。
林奕挨到她的大腿,差点蹦起来,但是当他的视线触到画板时,却不由得愣住了,
“好看吗?”
陆思渝抓着他的手握在了掌心里,问道。
林奕没能回答,因为上面画的是他自己。
看的出来,陆思渝的技术并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一点幼稚,人物更像是简笔画,但是她的色彩涂得很胆大。
一望无际的雪地,却开满了各色的玫瑰,在雪花的压迫下露出鲜艳的一角,而最耀眼的还是中间站在的一个人,他的衣服是非常亮丽的蓝色,正弯腰触碰一朵黄玫瑰。
“好看吗?”
陆思渝搂着他,又问了句。
林奕沉默了一会,从她腿上挣下来,
“我有个事情想跟你谈谈。”
……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个标准?”
“是。你说的太过笼统,什么时候才算是达到你的要求?”
在衣帽间的时候,林奕就意识到了陆思渝的语言陷阱。
什么算是“讨好”?如果陆思渝一直不承认这些是“讨好”行为,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他也没有机会。
“那跟答不答应你又有什么区别?”
陆思渝倒是不惊讶,她站起身,示意身后的人把画架搬到画室。
“你说的有道理。所以,我准备了这个。”
林奕一愣,陆思渝手上是一个红色印章。
那应该是在画上签名的东西。
“一次一个,集满三个我就放你去威尼斯,怎么样?”
林奕往后退了一步,因为陆思渝走了过来,她拿着小小的印章,笑了一下,
“怕什么?看好了,这是第一个,拉首曲子给我听。”
林奕只感觉手心一凉,一个鲜红的“渝”字就印在了手心里。
“东西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陆思渝往后指了指。
林奕回头一看,是把小提琴。
……小提琴?
林奕愣住了。
陆思渝转身坐回了那把装饰厚重的欧式椅上,下巴稍稍朝小提琴的方向示意了下,
“洗耳恭听。”
为什么会是小提琴?林奕心想,他拉不了小提琴。
陆思渝不耐烦地扣起食指在椅把上敲了敲,沉闷的脆响立刻把林弈从思绪中惊醒了,脱口而出,
“我不会拉小提琴。”
“八年前的七月份,巴黎的选秀,你的简历上最擅长的乐器——这么快就已经忘记了?”
“……”
林弈当然没忘,只是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陆思渝居然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