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徐玉郎说道,“元吉说是安顺亲王的,可是我总觉得腰牌上的花纹,有些许不一样。”
“这是庶人闻人瑾家的腰牌。”范喆说道,“十几年前,他就已经开府,这腰牌,我见过。”
“闻人瑾?”徐玉郎愣了一下,“他不是被圈禁了吗?”
范喆没说话,伸手把小风炉上的茶壶拿了下来,给她跟季凤青一人倒了一杯茶。
“你可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即便被贬为庶人,又幽闭于府中,他身后也是有一些人的。”范喆说道,“当年柳贵妃冠宠六宫,不少善于投机取巧的人效忠于闻人瑾。况且,柳贵妃善媚又心狠手辣,最后拼着拿命给闻人瑜换了一支私兵。”
徐玉郎跟季凤青只知道闻人瑜有私兵,但是如何得来的,还是第一次听说。
“柳贵妃知道闻人瑾构陷孝慧太子事发,先是披发脱簪,赤足跪于她那披香殿前。在康成帝幽禁闻人瑾之后,又绝食谢罪,最后竟是死在了康成帝前头。”
范喆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柳贵妃死的刚刚好,康成帝就留了一支私兵给闻人瑾,并在临终的时候告诉皇帝,要要体恤手足,兄友弟恭。”
徐玉郎翻了个白眼,怪不得范家退居金陵,这若是自己,恐怕不起兵造反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怎么也要把朝廷搅个天翻地覆才够本。
“你们什么时候回汴梁?”范喆问道。
“四日之后。”徐玉郎说道。
“不要走水路。”范喆说道,“你跟季少卿走陆路回去。我回头找几个下人,晚上送到徐家,身量跟你们两个差不多,让他们坐船带着范青回汴梁。”
“可是我的乳母跟侍女呢?”徐玉郎说道,“我这些年女扮男装,都是她们护着才没露出马脚。”
“你放心。”范喆看了一眼徐玉郎,她跟孝慧太子样,体恤下人,“我家那几个下人身手了得,定能护她们周全。”
徐玉郎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们两个那日先上船。我会安排我家铺子的人附着你们的船只。”
商户如果走水路,基本都喜欢跟着官家的船队一起,沿路会省去很多麻烦。
“到了微山,你们二人变下船,假做铺子的管事跟管事娘子。”范喆说道,“在微山住一晚之后,再走陆路回汴梁。”
季凤青点点头,这个方法最是稳妥。
“那路引呢?”徐玉郎问道。
“你放心,上船后自会有人给你。范家虽然归隐,但是我这个半朝座师的名号,不是白来的。”范喆说道,“你们两个一路不要慌张,玉儿你做回姑娘打扮,对外就宣称是小夫妇回娘家。但是,一定要做姑娘打扮。”
“为何?”徐玉郎有些不解。
季凤青想了想,倒是明白了。
“我知道。”他笑着接了口。
“你做姑娘打扮,人们只当你们两个是私奔出来的,沿路就是躲着人也不稀奇。”范喆说完之后看着季凤青,“不过这样一来,你这小子日后若是敢不娶玉儿,我老头子可饶不了你!”
“范老太爷放心。”季凤青赶忙起身行礼,“季某一定发乎情止乎礼,不会行不轨之事。”
“你还想行不轨之事?”范喆听完季凤青的话眼睛都快立起来,“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情对玉儿名声不好,毕竟孤男寡女从金陵到汴梁,你想到什么了!”
徐玉郎坐在一边,看着季凤青红着脸跟范家老太爷讨饶,眼睛都笑弯了。
“记着,保命要紧。”范喆叮嘱道。
送了徐玉郎与季凤青,范喆一个人在亭子里看着雪花发呆。
还未进腊月,金陵城即便下了雪也存不住,到地上便化了。只有落在树上的雪花,还能多存那么一会儿。这是世间的很多事情,如这雪花一般,消失得彻彻底底,即便是想翻出来说,都没有人知道。
“来人。”范喆忽然出了声。
一个小书童利索地跑了过来。
“去跟大老爷说,家学明年开始以策论为主,范家,也该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第二更,应该挺晚的。↖(^ω^)↗
第67章
徐玉郎回到家, 简单跟曹妈妈跟知春说了一下。曹妈妈本不欲徐玉郎跟季凤青单独在一起,可是事出紧急, 又没有别的办法。
“曹妈妈想说什么就说吧。”
徐玉郎看着立在一边欲言又止的曹妈妈, 笑着开了口。
“姑娘。”
因为屋里没有别人,曹妈妈特意用这个称呼来提醒徐玉郎。
“从金陵到汴梁,走陆路要三日。您跟季公子要在驿馆住两晚,孤男寡女的, 你可千万注意。”
徐玉郎忍不住笑出声来。
“曹妈妈多虑了。我们这一番说是逃命都不为过,这一路,还能想到些什么啊!”
徐玉郎说完,起身走到曹妈妈跟前,抱住了她。
“倒是你跟知春, 这一路跟着船回去,千万要小心。若是万一被抓住了,保命要紧。”
曹妈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 知道她极重感情。
“姑娘放心。”曹妈妈说道, “夫人让老奴在您身边伺候,自然是因为老妇有过人之处。您别忘了, 您的凫水, 还是老奴教的呢!”
“那就记得在身上带些银票。”徐玉郎说道,“用纸包好了,路引也带在身上。只要有银子有路引, 再难也能回汴梁。”
“且到不了这地步呢!”曹妈妈抬手捋捋徐玉郎的头发,“倒是你跟季公子,两个人孤身在外面,可要万分注意。我今晚就把银钱给你们分成好几个荷包放着,再备一些缝到里衣里。”
“嗯!”徐玉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第一次觉得有些发慌。
知春在一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忽然开了口。
“姑娘,婢子还得在这几日教会您梳头发。”
“好机灵的丫头。”徐玉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她跟季凤青两个人,不会梳头可不行。
“姑娘学会简单的发髻就好。毕竟大家姑娘,有几个会自己梳头发的。”
时光就在几个人的准备中匆匆划过,一转眼,他们就要离开离开金陵了。
上了船,徐玉郎跟季凤青就在屋里没出来,晚上到了微山,一行人下船休整补给。徐玉郎带着曹妈妈跟知春与季凤青去了后面的商船,换了衣服跟发式,徐玉郎抱了抱曹妈妈,就跟季凤青坐马车离开了渡口。
“二位今日先住在小的家里。”范家铺子的管事忠叔说道。
“劳烦忠叔了。”
徐玉郎穿着女装,总觉得不得劲。季凤青在一边,虽然神色紧张,却仍旧不忘欣赏徐玉郎的容貌。之前她扮女装的时候,怕是故意扮丑吧。
两个人因为紧张,这一夜都没睡好,第二日醒来的时候,都挂着两个黑眼圈。
“这是老太爷给您二位准备的。”忠叔说着把一个包袱递给徐玉郎,“路引在里面,里衣里也都有缝着银票。还有一些干粮跟清水,老太爷说,白日尽量多赶路。”
徐玉郎接过来,跟季凤青对视了一眼,二人行了礼,就出了大门。
现在是清晨,徐玉郎把身上的衣服又拢了拢,按照前日二人商议的,他们今晚必须到亳州。
出来谋生的小贩早早就起来了,季凤青在街头雇了一辆马车,驾车的是个中年男人。
“这人你看行吗?”季凤青悄声问道。
徐玉郎仔细瞧了瞧,点点头,说:“可以的,我打得过。”
季凤青听完这话忍不住扶额,这话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徐玉郎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窄裉袄,一条鸦青色的百褶裙,外面罩了一件洋红色的大褂子,显得她格外娇俏。只不过,她不这么想,这裙子这么长的,走几步路就要踩一下。
“二位去亳州是串亲戚吗?”
驾车的车夫是个团脸爱说话的大汉,见季凤青扶着徐玉郎上车,忍不住问道。
“是啊!内人的亲戚在亳州。”季凤青说得到顺畅,徐玉郎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车夫笑了笑。
那马车略微有些狭小,徐玉郎进去以后总觉得伸不开腿。
“这马车不舒服呢。”她说道。
因为不压着声音,她倒是把原来的声音露了出来。娇娇软软的,听得季凤青心里麻嗖嗖的。
“忍忍吧。”季凤青说道,“这一路也不知道你习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