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孤光/烈火生莲(30)

被断了果子点心供应的元曲像荒地上一只老鼠,她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最后只听到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亮。

吞了几口口水的她从床上灵活地鲤鱼打挺坐起,她坐在床上寻思片刻立刻捡起她白日里换下的衣服,从袖子里摸索出一把点心碎渣,她将点心碎渣护在掌心,一把倾倒在嘴中。

不同的点心碎渣混在一起,咀嚼起来甚是有味,嚼了两下元曲更加来劲,又在衣服袖子里摸索了很久,终于凑齐了一小把碎渣。

她吃的欢快,可是吃了两把碎渣也难填她这挖了多年深井的肚子,没了碎渣,元曲起身倒水,喝到嘴里的竟然并非茶水而是索淡的白水,她在夜中的身子僵了一下。

舐了舐手心点心碎渣的香气,元曲苦着一张脸在漫长的夜里听肚子咕噜咕噜的声音,每一声都是她心中的抗诉。

第27章 【27】心怀不轨

元曲大吃大饮惯了,倏然将她的点心供给一刀砍了,头几个夜晚是最难捱的。

黧黑的夜里,元曲饿得胃跟浆洗婆子手中拧干水的被子似的,绞疼得她咬牙扛不住,她从床上爬起来,打开门半蹲着身子悄悄出门。

她寻思着母亲百般叮嘱过元袅不许接济她,元袅哪儿怕是没什么指望了,她趁着四下无人往厨房溜去。

扒着墙角,她看见母亲身边几个婆子和丫鬟搁厨房门口你一嘴我一句地闲聊着,离得不远,元曲拿出自己啃骨头的劲听到了一些,一个婆子两手一摊拍拍围裙上的灰尘道,“大夫人让我们几个在这儿守着,要是逮住了来觅食的二小姐只管送她院子去,有重赏。”

另一个丫鬟已然有几分睡意了,她抬手捂嘴打了一个呵欠,困的眼睛与日光下暴晒成线的叶片似的眯着,“这要守到何时,要是二小姐不来我们岂不是要在门口坐一夜。”

“你个小丫头可糊涂得很,”那个年纪大却神采奕奕的婆子伸出两只手,有些夸张地道,“主母可说了,抓住偷偷来厨房的二小姐一次奖赏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啊。”

婆子睁大的眼珠子如同寺庙的大钟,她瞪大眼睛看着另外几人,“你们要是困了尽管去睡,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们分银子。”

看在银子的面上,那个呵欠连天的丫鬟拍着自己颡额拍的啪啪响。

缩在墙角跟的元曲鼻孔出了一声低落,她垂着有些酸的脖子,提不起精神地扫视着地面,黑魆魆的地上不知平不知坎坷。

厨房怕是指望不上,不然迟早要落进那群丫鬟婆子手中拿去邀功,一想起那婆子提起十两银子的精神劲,元曲打了个颤,更加不敢想了。

从厨房撤退,元曲一路数着自己的肚子咕噜声走一步算一步,不知怎么竟跟着点心香气到了南山院。

元樱的房间还亮着烛光,烛光将她的人影映画在窗纸上,她翻动着这几日家中的收支账本,“今天几个收拾园子的婆子里有个带头闹事的,我便多给了她三个月例钱把她打发出去了,竟然没想到姚氏没来找我麻烦。”

连元樱都不敢相信地浅笑,她笑若名兰,赵晢长身玉立在案前为她磨墨,他跟着笑,脑中不自觉地回想起姚氏领人要来找麻烦时,被石子绊了一下,结果磕松了一颗门牙,赵晢发誓这可不是他的杰作。

“只怕这段时间她都不敢在人前说话了。”赵晢心中有底,也好,元樱乐的清闲一段时日。

“不过我看她愈发对父亲殷勤,这管家大权迟早要回到她手中。”话说到如此,元樱面前的轻松如水中石子缓缓沉淀。

赵晢一手紧合捏着袖口,放下墨条,“没这么容易,你姑母不是回来了吗?和离书应当明日送到,这个家有了你姑母,总算也不能任凭姚氏兴风作浪。”

搁下毛笔,元樱该歇息了,“你回去罢,以后不要半夜站在树上,我夜半起身看你一身白衣会吓到的。”

赵晢察觉到自己和元樱朝夕相处的这段日子,意识形态愈发凝聚,不似刚出宫时意识四散支离即将破碎。

“那你早些歇息罢。”赵晢打开门走了出去,见状,元樱摇了摇头,他明明是一缕魂魄却开门出屋,类似披蓑衣戴斗笠,多此一举。

将门合上,元樱放下楹窗吹灭蜡烛入睡。

揉了揉眼睛的元曲又用力眯了眯眼睛,她刚才似乎看见红木门自己打开,她抬起手感受了一下温和如温水的风,奇怪,那一瞬间她被惊得肚子都忘了咕噜叫。

肚子不叫了也好,元曲正欲回屋睡觉就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迅速地移到元樱闺房门口,人影蹑手蹑脚掀开楹窗一缝。

以为自己饿得出现幻觉的元曲又揉了揉眼睛,结果人影还在而且得寸进尺地将眼睛贴在缝隙往里面瞧,元曲抬手掐了自己一下,“嘶”好疼。

元曲唤“疼”的声音惊吓了那正欲翻身进屋的黑影,他惊恐地四下张望,脚底抹油溜了。

楹窗被摔下的声音惊醒了元樱,披了一件外衣,元樱点燃了蜡烛打开木门巡查四周,正巧捉住刚转身小心翼翼抬起一只脚要跑的元曲。

“二妹妹,深更半夜你不睡来我这里有何贵干?”她来这里绝非偶然,元樱一手端着烛台照亮元曲有些占地方的背影。

已经被发现了,元曲些许窘迫地转身,不知所言地“嘿嘿”笑了两声,她挤着眼睛,挠头,“其实是我饿了,出来觅食就闻着香气来到了这里。”

话音刚落,元曲的肚子配合地咕噜一声,元樱看着她窘迫地用手护住肚子。

“我这儿有一些点心,你要是饥饿难耐就吃两块罢,我也知道你最近在节食瘦身,不过这样容易反弹,明日我吩咐厨房给你做些少油盐的菜。”元樱笑着叫她进来吃东西。

从小母亲就告诫她们姐妹两人,这府里只有她们母女三人是一家的,不可轻信这府里的其他人。

记起来,元曲与元樱私下里的交集一根手指头都算的过来,她愣了一下,站在原地的元樱看她犹豫不决,“你要是怕我给你放毒,就回去罢。”

元樱脸上还带着如玉簪花那样的俏色,吞了一口口水,元曲迈开腿跟了上来。

“不过你不能吃多了,此时是深夜,吃撑了睡不着,你拿两块罢。”元樱将点心碟子推向元曲。

肥嘟嘟的小手羞涩地抓了一个最大的樱桃煎,元曲谢她,“谢谢你。”

元樱静静地看她,这几日她确实瘦了一下,脸上的轮廓比之前清楚了许多,“你瘦下来肯定好看,不过也不能一味节食瘦身,你日后多吃一些清淡的便可。”

屋外的风吹动了一下未关紧的红木门,木门哐当撞在门槛上,元曲亮晶晶的眼睛一弯,还是羞涩地问,“我是不是打扰你歇息了,那我可不可拿一点点心。”

元樱点了点头,示意许可。

元曲下意识地抓的手心里满当,从虎口滚出一颗樱桃煎咕噜砸在银碟上,她又羞涩地松了松手心,“拿的似乎有些多了。”

“深夜不宜吃太多,你饿了几天了,突然暴食对身子不好。”元樱起身拿了一张油纸给她盛着点心。

将点心捧在手心,元曲忙不迭向她道谢,元樱给她拿了一提攒花灯,元曲满心满眼都是樱桃煎,走到了疏烟斋才想起奇怪人影的事,刚想调转头提醒元樱,又觉得深更半夜不宜再叨扰她便溜回了房间。

如赵晢所言,和离书在次日清晨送到了府上,听闻元彤抱着和离书喜极而泣。

元樱穿戴好去起坐间,路上碰见宁梁斜,她开口:“表弟,你昨夜可是没睡好?”他眼皮子底下一片沉重乌黑。

见到元樱,宁梁斜脚尖朝向反向,他下意识躲避元樱,明知躲不过,面上的笑容浮于表面不入皮骨,他干笑道,“这些天一直担忧爹爹会找娘亲麻烦便一直没能好好入眠。”

他不敢看自己的眼睛,元樱多疑地看着他心虚的眼珠子,安慰他:“听说,和离书已经由官府的人送来,今晚你便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宁梁斜走在元樱身边,浑身僵得跟浸在水中的木桩,他一手握拳抵唇干巴巴地笑,“确实能睡一个安稳觉。”

走了两步路,宁梁斜贼眉鼠眼地检查四周,见没有他人便看似不经意地试探,“表姐,昨夜院子里有一只狸猫到处乱穿,可有吓着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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