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这么久,苏绣恢复了不少力气。
她听到裴叙在耳畔叽叽喳喳,没忍住冷嗤:“你属鸟的?”
闻言,裴叙微蹙了眉头,回头看她。
逆着光,他的容颜明明昧昧,却异常地俊朗。
他咬牙切齿道:“你也不想想看,我这是为了谁。”
苏绣:“你多说几句他们就能把你放了?”
裴叙:……
裴叙:“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苏绣白了他一眼,像是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她闭上了眼睛,打算睡上一阵。
反正,他们一时半会儿也逃不了。
还不如美美地睡上一觉。
身旁突然没有了声音,裴叙不免疑惑转头。
在看到苏绣酣睡的模样时,他没忍住微勾唇角。
都这个时候,她还能睡得着。
真是心大。
他懒懒地将手撑在身后,仰起头来,静静望着房顶。
这地方似乎很久没人住了,因为他们方才的动作,半空中扬起了不少轻尘,在天光的映照下,能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他们头顶的房梁上,还结了不少的蜘蛛网,有一只蜘蛛正在薄薄的蛛网上艰难攀爬。
养尊处优的裴叙对此很是嫌弃。
不过……
他转眼看向身侧之人。
她睡得正香,樱唇翕张,蝶翼般的眼睫时不时轻颤,不经意间,就轻扫过了他的心间,带起一阵阵的涟漪。
谁叫她……是他的未婚妻呢?
为了保护她受点苦,好像也没有什么。
裴叙扬起了唇角,漆瞳里流转着温柔神色。
他这样的一副神态,被来人清晰看到。
“看来裴三公子,很是宝贝你这未婚妻啊。你竟然肯为了她,不惜以身犯险,来到这里。”那人悄无声息地来临,身影拓在他身上,带着无形的压迫感。
对于他的到来,裴叙竟然毫无察觉。
乍然听到那人声音时,裴叙浑身一震,提起了所有的警惕,转头往声源处看去。
冷不防对上一双带笑的眼眸。
那人没有做任何的伪装,宛若文弱书生般,穿着一尘不染的竹青直裰,站在门口,静静地笑着。
是左相的三公子,陆邕。
裴叙直视他双眼,微微眯眸,掩去从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措。
片刻后,他唇角微勾,竟然笑出声来:“我的未婚妻,我自是要以命相护。倒是陆三公子,怎么会对我的未婚妻,有这么大的兴趣呢?”
陆邕半蹲在他身前,始终维持浅浅笑意。
他说:“我想,裴三公子应该知道这其间缘由罢?”
闻言,裴叙一愣,渐敛了唇角笑意。
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了苏绣变成小孩的模样。
看到他的反应,毒蛇又是一阵低笑:“裴家的三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这么快就想明白了。不知道三公子有没有听说过一种药?能让人返老还童的药,归真。”
归真……
裴叙在心底默念这两字,眉间的褶子蹙得越深。
原来,苏绣是吃了这种药,才变成小孩子的。
能返老还童的药,还真是令人心动啊。
裴叙想清楚了这其间缘由,不由得抬起头。
他睨着陆邕,冷笑道:“原来陆三公子已经这么老了,需要靠药物来维持年轻。还是说,是令尊有长生不老的愿望?也不知道,位极人臣的左相,还有什么愿望没有实现,竟然想长生不老、永存于世?”
他的眼睛又黑又亮,像极了沉沉乌玉,流转着幽邃明辉。
洞察人心的目光。
毒蛇不是傻子。
他听出了裴叙话中的深意,忍不住低眸一笑:“三公子还真是厉害。所以,那你猜出了我请你来此的用意吗?”
闻言,裴叙下意识地紧抿了唇线。
他紧紧盯着陆邕的眼睛,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两字:“卑鄙。”
被他骂了,陆邕竟然没有丁点恼怒之意。
他依旧浅浅笑着:“成大事者,需得不择手段。”
裴叙紧阖了后槽牙,唇线绷直。
有其父必有其子,陆相为了他的目的,做事不择手段。
没想到这个陆邕,竟然还要比陆相更胜一筹。
苏绣既然有归真,那她就应该知道如何制出归真。
陆邕想要让苏绣乖乖听话,所以,就以他的性命威胁。
为了一粒归真,陆家不惜得罪他们裴家。
看来,左相真是下定决心要谋反了。
而且,就在近日。
如果陆家没有准备,是不会轻易拖他下水的。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裴叙眉间的褶子愈深。
“这些日子,就委屈裴三公子留在这里了。”说着,陆邕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
嘴角是得意且自信的笑容。
裴叙看着他转身离开,下意识地紧阖了后槽牙。
这个陆邕,绝对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他得想个办法,阻止他才是。
但他现在身陷囹圄,根本就没办法与外界取得联系,将这个消息告知裴家。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等了。
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但毒蛇抢在了他之前行动。
在苏绣还没有苏醒前,就有人进来,将他们二人强制带走。
裴叙被人蒙了眼,根本就看不清他们被带去了哪儿。
等扯开他眼前的布条时,身旁已不见了苏绣身影。
裴叙恶狠狠地瞪向那为他松绑的黑衣人,沉声问道:“你们把她带去哪儿了?”
黑衣人没有答话,静默地撤下了背后帘幕。
黑色的帘幕落下,是一道铁门。
透过铁门的缝隙,刚好能看到苏绣倒地的身影。
裴叙见状,不由得心头一紧,向铁门扑去。
他紧抓栅栏,试图唤醒苏绣:“苏绣,苏绣!你别睡了,你再睡就要被宰了!”
苏绣向来惜命,在被黑衣人颠簸时没有苏醒,却在现在被裴叙叫醒了。
醒来时换了个地方,她有些迷茫,四处张望着。
在看到栅栏对面的裴叙后,她微蹙了眉头,问:“你怎么被关起来了?”
裴叙:……
她难道没发现,她自己也被关起来了吗?
苏绣的身子还有些软,她挣扎了好一阵,才跌跌撞撞地走到他身前,扶在铁栅栏上,静静地打量他。
过了一会儿,她说:“我觉得,最先被宰的,应该是你。”
裴叙:……
都这个时候了,她为什么还是不能说出点儿好话?
将他们两人安顿好以后,那几名黑衣人就悉数退了出去。
直到这时,裴叙才认真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
这地方像是一个地牢,阴暗且潮湿,除却点燃的灯光,看到任何的光亮。
紧接着,裴叙又轻轻敲了敲那横亘两人之间的栅栏。
实心的,牢实地钉在地面,根本撼动不得。
看来,他们之间的这道阻隔,并不好去除。
裴叙轻叹一声,缓缓地转过身去,背靠栅栏,缓缓坐下。
“我要被宰,你就成小。寡。妇了。”他轻嗤。
苏绣也背靠他坐下,闷声道:“你不要脸,我可没嫁给你。”
裴叙微微侧首,用余光看她,笑:“你总要嫁给我的。”
苏绣默了默,良久,才终于出声:“那你喜欢我吗?”
第34章
曾经,林三娘对她说过——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很微妙。
见不到他的时候,会想他,有好多话想与他说;可见到他时,心跳加速,大脑里一片空白,就像是初学说话的婴童一般,支支吾吾,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他无赖地说出上一句话时,苏绣的心跳突然漏了半拍,脑海里像是有烟花炸开,绚烂过后,一片沉寂。
鬼使神差般,她问出了这样一番话。
她想,她可能……对裴叙,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了。
可裴叙……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
放在膝上的双手逐渐抓紧了裙摆,揉出一团褶子。
像极了她此刻的杂乱情绪。
好在地牢里光线昏暗,她并不担忧情绪外露,被裴叙发现。
但在这样的一阵静寂中,所有的感知却又那么清晰。
苏绣仿佛听到了她急促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调动起她所有的紧张、所有的忐忑,令她几乎溺死在这场等待之中。
她等了好久,又好像只是片刻,那人终是轻笑出声:“你……该给自己好好瞧瞧了,我看你才是患了妄想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