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能也会很惊讶。
傅司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是绝对突然的,那天他不过是普普通通地在办公室排队等待答疑,听到左手边教导主任在训斥一对早恋的情侣。
从傅司这个角度,他刚好可以看到女生的表情,她很漂亮,是隔壁班的班花,只是现在这张哭丧脸十足搞笑。他看了两眼便移开了视线。
教导主任说得脸红脖子粗,讲到口干舌燥,停下来喝了口水,顺带让两人分别做检讨。
女生垂着头中规中矩地说她意识到早恋危害性了老师您行行好不要记我们过啊。
男生挺有意思,一张嘴就是一句:“我怎么可能喜欢这种女人,全是他们起哄。”
然后两人藏在背后——这个角度教导主任看不到,握住的手被他无意识地紧了紧。
傅司一瞬间感觉自己有种被击中的感觉。
他非常确定自己不是喜欢这个男生,他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然而此时此刻他的举动却在他心上狠狠地画下了一道。好像是某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在真实的人身上呈现了一般令他心潮澎湃。
从那之后,傅司便发现自己对女孩子没有感觉了,其实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悸动,以前他和大多数的男孩一样,默认自己喜欢女孩。现在终于是认清了事实。
上了大学之后,他收到的表白一下多起来。傅司高中才开始长个子,在同龄人里发育偏晚,不占优势。待他个子拔高,立刻就被火眼金睛的女孩子们列为重点目标。
因此高中的最后一年他过得颇有些苦不堪言,被身边羡慕嫉妒恨的男生调侃为身在福中不知福。
傅司呵呵一笑,心说要是天天有男的对你虎视眈眈,你就受得了喽。
从某种方面来说,大学比高中更难熬。白华的精神越来越差,傅司时刻担心,拒绝了一切无必要的邀约,也没了高中时的那一份在意有谁在向他暗示的闲心。他中学闲暇时自学了一个小语种的二外,有时候会接一些文本翻译挣钱补贴家用,这更是耗时间的。
大学和高中的不同在于成年的学生们变得更敢说,更敢做。他们班上有一位男生,对他几乎是明恋,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
连傅司这种整天半点心思都分不出来的都发现了,人家不挑明,他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尽量避开独处,希望他就是三分钟的热度。
傅司尽可能避开了所有明面上的追求,结果折在了阴招上。
男同学是副班长,有全班的手机号码,给他发短信说有班级聚会。
傅司不疑有他,平时也会这样通知,他往往拒绝,班上人大多知道他家有只粘人猫,总起哄说让傅司带来给他们见识见识是什么猫勾魂夺魄,让这么个大帅哥日日夜夜一步不移地守着。
只不过正当他准备发信婉拒时,男同学又发来了一条,大意是每次他都不来,这回日子难得给大家赏个脸吧。
傅司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日子,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他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他准时到场,到了地方,发现偌大包厢只有那男同学一个人。
傅司面无表情,转头就走。
“哎哎哎!别走!宝贝儿,呸,你看我这嘴啊。”
那人三两个箭步窜上前来,一把搂住傅司的肩膀。温热的呼吸黏黏腻腻地顺着他衣领往下钻。
傅司目光里闪过明显的嫌恶,他闪身避开,男同学仍然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肩膀,狠狠就要蹭上来。
“放开。”傅司甩掉他的手。
“不,我不放,我为什么要放?”男同学竟然一脸的委屈,“我都看出来了,你肯定是喜欢男人,要不然为什么李澄那么漂亮你还拒绝她?既然你喜欢男人,那我怎么就不行?”
李澄是他们这一级里相当漂亮的女孩了,她要是和傅司成了,大概人人都要称赞一声郎才女貌。
傅司没回答他的话,推开包厢门,脚下带风地往外走。
男同学赶紧追上去。
餐厅门口还有一个门厅,两人在侍应生惊奇地目光中停住脚步。
同学崩溃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啊?”
傅司回过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这种人他一句话都欠奉。
然后打开餐厅大门,他大步流星地离开。同学想追上去,却被侍应生拦住了,他占用大包厢那么久,费用还未付全。
傅司一路埋头走,一直到了家门口,心中愤慨的情绪才散去了点。
“唉……”不由得叹了口气。
平时接触傅司看他只觉得很难缠,但总体来说还是个正派的人,为什么会这样?是他识人不清了。
很快他便发现今天的确是诸事不顺,就连白华也不愿意理他。
白华年纪大了,自从他上了大学,就时常恹恹地不爱动弹。但对傅司还是热情的,他坐在桌前对着材料做翻译,手边摊着那本被翻得有些松散的词典。傅司会有意地垂下一只手,让白华在身边懒懒散散地蹭过去,弄得手臂麻麻痒痒的。
现在白华坐在沙发上,向傅司的方向凑过鼻子,然后露出了和刚才傅司一样的嫌恶神色。
傅司的动作僵住了。
“小白……”
“喵。”
白华跳下沙发,又跳上了更高的电视机顶上,尾巴盘在脚下,幽幽地盯着他。
红眼睛里燃着火,蓝眼睛里是深海般的阴冷。
不、不会吧……
傅司陪着笑装傻,他在外人面前从不会展露这一面。
“我今天和同学一起出去了。他人不好,我不会再和他一起。”
白华:“喵呜——”
傅司一瞬间感觉自己能听懂猫语了,白华的叫声中透着一股浓烈的无所谓与随你便,翻译成人话大概是……
“——关我什么事?”
别这样啊。傅司赶紧上前去,把白华从电视顶上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这回白华没有躲他,只是尾尖轻轻扫过他的脸,若即若离。
傅司感觉白华好像是瞪了他一眼。他不知道白华现在感觉就像一个老父亲,对于爱上当受骗的不肖子长吁短叹:“没出息,你怎么就能被这种人骗了,我平时怎么和你说的?”
另一方面又是无比愤怒的,当然不是对傅司,是对那个骗了他的家伙。
白华当天晚上没有吃多少,傅司以为它是嫉妒了,一只猫在生闷气。
谁知第二天依然如此,傅司没住宿,而是选择走读。他从大学里回来,发现早上给白华盛的猫粮几乎没有动过。
傅司心中的警笛立刻拉响。因为有翻译工作的补贴和学校奖学金,他和白华的日子从最开始的捉襟见肘到高中的一般贫困,再到现在能够满足温饱。不过,再多的钱也是拿不出了,但是现在白华食欲不振,实在把他给吓个够呛。傅司连夜带着白华去了宠物医院,一通检查做下来,他这个月又要省吃俭用。
结果可以说是意料之中的,医生说它只是年纪太大了,活不久了。
傅司抱着白华,礼貌地向医生道谢,浑浑噩噩地带着白华回了家。
白华安慰地舔他的手指,舌头上的倒刺让傅司想要发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重重地坐在沙发上,目光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
第14章
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白华心中自然有数。
它早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极偶尔的出门,它发现附近的流浪猫已经换了一波。至于以前的那些,早就在不知道哪个角落中不为人知地死去。
它不要那样。
它想和傅司一起走到最后一天,即使傅司会带一个它不认识的人共同居住,但是,它希望自己死去的时候身边只有傅司一个人。
到时候,它想以一个人的声音,一个单独的身份,好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如果傅司会因此记了一辈子,那是它这恶毒计划的成功。
白华从宠物医院里回家,乖巧地舔舐傅司的手指,喉咙里发出软乎乎的叫声。它感到傅司抱它抱得更紧了。
对,就是这样。
白华昨天是昏了头,它闻到傅司身上不属于他的气味,一时间大脑短路了。
短路的大脑自动将那气味和傅司在他父母墓前说过的话联系到一起,它滋生了如此阴暗的想法。
没过一会儿它就反应过来了。如果那人真是傅司的爱人,还骗了他,那它为什么今天才第一次闻到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