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云曜说:“你是不是迷路了?”
楚十一镇定自若:“并没有。”
“这条街我们已经走了四遍。”
“四遍不多,难道你不想重温沿途风景?”
等楚十一累死累活也找不到出口,他放弃挣扎,垂头丧气:“好吧,我迷路了。”
“没关系,你忘记的路我都记得。”
天色鸦青。
临分手,楚十一郑重其事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师傅说我长命百岁。”
原来28岁的预言还在哽在楚十一喉咙里。
云曜略略低头,凝视楚十一的眼睛:“你自然长命百岁。”
你的命格我来定。
喧嚣热闹的鬼市即将打烊,百家摊主正在手忙脚乱收拾。因为天空泛起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是阳气初始的时刻,百鬼要即刻返回冥界。
长舌鬼也在收拾,正撅着屁股打扫。
“任何鬼的摊位不能存在一片捡垃圾”,冥界卫生管理委员会宣。
他干得热火朝天,正准备捡起地上棒棒糖包装纸,一把剑直直插在他指缝,夹裹着无尽的杀意。
丝丝鲜血渗透出,染红地面。
能让鬼流血的剑,自然不凡。长舌鬼颤颤巍巍抬头,哭丧脸,他没得罪大人物啊。
来者是半个时辰前离开的云曜,神情冰冷。
长舌鬼福至心灵,脱掉自己鞋子,从里面夹缝扣出来一小卷钞票,恭敬地递过去:“大爷,钱老朽退给您。”
云曜收回自己剑,遥指对方:“长舌鬼,擅自泄露人类命格,还哄骗能换天改命,今日本君割了你舌头。”
长舌鬼惊恐尖叫:“不可能,他明明不是……”
后面的话,长舌鬼再也说不出来,几米长的舌头一剑齐齐截断,滴血不洒。
天机不可泄露,今日云曜不罚他,明日天道必将报应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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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魔王的视角。
万年来先生独自寻找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我连同身边的所有人都不清楚。时间流逝,先生的脾气愈发诡异莫测。直到人界1993年,先生欣然下凡,眉眼之间甚是愉悦。
再回到天界,天帝听信谗言,纵容恶龙作恶,诸事缠身,他被耽搁。逐年累月,先生眉宇间戾气愈发深重。再下凡,已是人界十年后。
记得,一切尘埃落定时先生说“他约摸会生我气”。
我不知这个“他”是谁。
先生吩咐我下界收拾房子。一幢又老旧又喧嚣的宅子,十分不符合先生挑剔的高审美,甚至连及格线都不到。
先生他十几万年来喜静,不喜闹。
留漫巷318号,挨着大学城,喧嚣沸腾。后来,他知道,留漫巷离留月巷很近很近,也离“他”很近很近。
原来先生要守护的是人界的孩子,那孩子已经十岁。
所有对孩子的美好祝福,那个孩子都不曾获得。无父无母无友,粗糙简陋的名字,不靠谱的师傅,平平无奇的成绩,连最基本的一天三餐都是蹭邻居大婶家。
稍微算特别的是能无意识进入仙界,冥界,也算有个BUFF加成。不过,在人间修道盛行的时期,这个金手指真不算什么。
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不得命运垂怜的孩子,即便这样,二十多年也活得蓬勃向上,风生水起。
小学初中就倒卖日用百货,高中就在快餐店兼职,大学早早进入公司实习,直到现在自己开一家具有垄断性质的快递公司。
所有一切,先生都在默默注视,暗中相助(比如,打架斗殴帮忙镇场子,一千米帮忙加速,开快递公司帮忙暗中“洽谈”,通三界帮忙打造筋斗驴)。开始,我不理解,先生若是想给他平安顺遂的一生,为何不出面?没有什么比待在先生身边更顺风顺水。若是想要捶打磨炼他,为何频频伸出援助之手?
以前不明白会问,总也得不到答案,时间久了,便抛置一边。
直到那天,先生终于露面。疑问升起又落下,楚十一总是特别的,而先生总是不回答关于他的问题。
叽叽喳喳的小崽子吵得他头疼欲裂,可是先生就坐在旁边,时不时抬头看他一眼,目光祥和有爱。
就像所有生物凝视自己崽子一样的神情——我家的就是格外不一般。
说实话,我真没看出楚十一有什么特别,也就特别白,特别自来熟。
深夜他们一同出去,独留我看家。脑中浮现不太好的猜想,当代男风盛行,先生是否也沾染人类的嗜好。
想多了,会脑袋不保,我极力压制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不断重复:先生正直伟岸,先生正直伟岸。
他们只是单纯地在夜黑风高的晚上去郊区玩。
重复八百遍,也就深信不疑。如果你问我他们真是单纯出去玩吗,我的回答是:先生正直伟岸。
他们出门没多久,也不知道谁惹得先生震怒,滨城里神仙鬼怪俱是一怂。
我们习惯了主子的阴晴不定,还算淡定,其他隐居在这一带的神兽连夜搬家。
天麻麻亮,回到家的先生即刻去书房,召见了药王,一谈便到下午。第二天,满院子的幻颜草被凤凰薅掉,顺便再放一把火,连根都烧得干干净净。先生派发给座下所有神兽种子,幼苗,我们开始耕地,撒种子,插秧。
院子里种上了奇奇怪怪的植物,弥漫苦涩清神的异香。
应龙敖烈躺下莲花池休息,昂着头说,这些均是益气补血,延年益寿的神药。
对于我们来说,似乎还不如幻颜草的效用。至少,幻颜草香喷喷惹人爱。
先生如此古怪的行为,也只能和“他”联系上。这点,座下所有神兽均坚信不疑。
第7章
梦中,极致的冷与灼热的烫激烈碰撞,起此彼伏粗重湿热的喘息砸向心底。楚十一尾椎一股强烈电流窜过,酥麻酸爽。
“呼——”
好爽,楚十一心中激动颤抖,终于不是他一人。片刻,迷迷糊糊睁开眼,意识艰难地聚拢在一起。
“呼——”
好难过,又要洗床单。
他一跃而起,胡乱扒下被单被罩,力气太大,床罩拉链撕裂,长长的线头,有流苏感。凝视有些年头的布料,他还一股脑全部塞进洗衣机,按下启动键。
他蹲下,静静注视泛黄的洗衣机,边注视边倾听。时不时用巴掌拍两下,或者拳头锤两下。
有历史价值的古董,总是需要人格外呵护。
楚十一又观察了两分钟,前后左右震荡幅度差不多,声音不再尖锐持续,表明一切正常
终于可以去洗澡了。
他找了一套干净换洗衣物,赶紧跑进浴室。浴室首先印入眼帘的是架子上的洗衣液。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挺重要的事情?
“呼——”
我的36分钟的电啊,在清水洗脏被单。
十一三叹,天下必乱。
冰冷的水均匀地撒在楚十一身体,井水的冰寒与梦中极致的冷莫名相似,刺得他狠狠一激灵。
楚十一绝望地脸贴在瓷砖上。四天了,连续四天了。人家不过攥一下你的手,你tm就接连洗了四天冷水澡,也忒不矜持。
他全身鸡皮疙瘩疯狂冒出,冻得他想赶紧撤退,可隐隐有抬头趋势的罪恶告诉他:来自地表深层的井水,你值得拥有一吨。
半个小时冷水澡,终于浇灭大龄处男的火气,也冲刷了单身狗肮脏的思想。
洗完澡,他仍旧是白白净净,兢兢业业,纯洁无暇的快递小哥。
单身多天,会留下后遗症,比如体寒。楚十一裹着长袖长裤去送快递,没有织女这种坑快递小哥的神仙和鬼,他还是能在夹缝中挤出一点点时间,回人界好好享受个午饭。
以前他和师傅、小一在邻居聂阿姨家蹭饭,现在楚大熊云游四海,他和小一习惯不改。
因为,他们三个光棍真的五谷不分。
“聂阿姨,这是我下半年生活费。”楚十一掏出一封信,递到对面。
餐桌对面坐着中年妇女,穿着叮当猫的围裙,面色微黄,岁月侵蚀,脸上有道道时间烙印。
聂琴憨厚摆摆手:“十一,你上次给的生活费还剩下好多呢,别再给了。”
“不行。”
楚十一将信封放到聂琴电视柜抽屉,上层用一块电视巾盖住。藏完钱,又欢天喜地跑到餐桌。聂阿姨的饭,千金不换。
一个圆桌,象征团团圆圆。楚十一坐在靠近门边的位置,楚小一紧邻着他隔壁,专属婴儿座椅。然后是聂阿姨和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