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披着灰黑色的皮革兜帽大衣,刀与剑放在了船舱里。韦德靠在横弦上擦刀,早在浮居,就已听妮娜说了凌晨发生的这些事,他突然失踪,哈利·奥斯本越狱而出骤然发难,被掠走的殿下与玛丽小姐,那些炸毁的民居与船只。追去士兵都让奥斯本用一种绿色的炸药拦下,等剩下的人再追上去时,早已寻不到他们踪影。
最终分析来看,哈利带着人逃回绿魔岛可能性最高。妮娜将这段时间收集到的情报作了分析,长期以来作为医者的奥斯本一直有一项不知名的巨额支出,虽然明面上他已表示脱离家族,但显然,整个家族只剩下他一人,这笔支出很有可能是用以继续维护绿魔岛上奥斯本旧宅城堡的。
德雷克得知他们启程前往那个绿魔岛时提出自己也要一同跟去,被韦德拒绝了,理由非常公正。
“我们需要支援。”雇佣兵难得严肃说道,“沃森家的骑士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这块地方没多少像样的士兵,我们需要萨默斯的帮助。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去和那个老公爵借兵了。”
康纳斯在骑士身后面色微妙。
“当然,我没有别的意思。”韦德朝他耸了耸肩,和他们说,“我们不知道奥斯本究竟还有多少人马,但要做最坏的打算。我带人先进行刺探和潜入。最终营救需要兵力支援。”
他的分析没有问题,符合逻辑,德雷克被他说动,康纳斯公爵则依然保持沉默。他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感到失望,大约也掺杂些许懊悔——自然不是懊悔将韦德赶走,而是懊悔为何还给了这个雇佣兵机会再次回来。
不过他们没有那么多时间解决旧怨,当务之急自然是将殿下救回来。
最终最快赶往绿魔岛的依然是X联盟的这三个人。
“妮娜——”
那姑娘抬头看他。韦德把刀插回鞘里:“你可以别数那些宝石了吗?它晃得我眼睛都有些疼了。”
“现在不数我可怕以后就没机会了。”
维克多用船桨拍了拍妮娜身侧的船板:“说点吉利的死丫头。你可有的是大把机会,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宝石就能满足的了你?得去史塔克那偷才有意思呢。”
“哈,我可不是没干过。这不托尼·史塔克已明确下令不准我踏入他地盘一步了。”妮娜吐了吐舌头。韦德说:“他只说‘多米诺’不可以。没说妮娜不可以。”
“他也说了妮娜不可以。”妮娜耸了耸肩,“不过也对,他可没说‘尼娜’、‘尼尔’、‘诺曼’不可以。”
“你的办法可比人家的禁令多得多。”
“毕竟像我这么可爱聪明的女孩子也少见了。”妮娜把宝石装进了她随身带的一个黑色绒袋子里,“不仅可爱聪明,而且够兄弟义气。”
韦德坐直了身体,他忽然说:“其实你们没必要陪我过来。维克多你大可继续喝你的酒睡你的女人,妮娜,更多宝石等着你。”
“喂——说点吉利的!”这次轮到妮娜用这语气说话了,“我只把这个当做一个普通的任务而已。奥斯本老宅怎么了?当初什么地方没去闯过?再说了韦德,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煽情可一点都不适合你。”
“我是在实话实说。上了岛一片空旷,根本难以掩藏。夜晚上岸,我们对地形又不熟悉,这个行动危险系数太高。”韦德低头,拇指抹过刀柄,“岛上兵力倒不是最大威胁,我更担心的是奥斯本用的炸药。”
“他难道还能炸了自己老宅不成?”
妮娜说完这话,却发现两个男人都意外沉默了,女孩面露异色:“你们……不会吧?”
维克多说:“传闻奥斯本家族城堡底下埋了一整片的火药,这也是为何当初国王虽然剥夺了奥斯本的封号与封地,却独独没有动绿魔岛。”
“你难道还以为是国王宅心仁厚吗?”经历过这些的雇佣兵失笑,“因为当初奥斯本以此为威胁。不然你以为为何无人胆敢染指绿魔岛?”
“……”妮娜终于收敛之前玩笑,“所以,今晚我们得在一片炸药上行动?”
韦德点头:“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得了吧。就算有炸药炸到的也不是我。”她重新坐回去,抱着自己的宝石和弓弩,“我的运气总是特别好,记不记得?这次也一样。包括你们——我们会救出你的小殿下的。”
第40章
夜幕降临的时候,穿着黑色软甲的士兵过来重新在彼得的手上缠上绳索将他带往楼上。海岛上风雨凄厉,风从石塔缝隙间穿过像鬼的嘴发出“唔唔”悲鸣。自地牢往大厅而去的路并不算长,走过摇晃的廊桥,主塔楼终于能瞧见烛火烧灼四周敞亮。彼得被人推搡拉扯地在台阶上走着,他没有穿鞋,哈利是将他由梦中劫持走的,根本不会记得给他穿鞋。他就这样赤脚走在绿魔岛城堡湿冷粗糙的地面上,没过多久便有隐隐刺痛传来。
进入塔楼,继续沿台阶向下,空旷的走廊高而漫长,一道有一道高窄的长窗闭合着,却因风的吹刮发出砰砰声响。
这的一切都显得如此诡异可怖,彼得心中暗自想到,更遑论这里这些家伙对自己虎视眈眈不怀好意,而在他计划之中,他还得在这境况之下想方设法逃脱而出。眼下来看,只能暗自祈祷届时有人接应,不然单凭自己一人,这难度恐怕确实过高。
在走廊尽头,黑甲士兵推开厚重的石门。庞大的拱顶上嵌着数百具死人白骨,那都是绿魔岛曾经的领主与他们的仆臣。他们用这特殊的方式在礼堂中缅怀先人,即便这在彼得看来极为诡异阴森。年轻王储的目光穿过缭绕烟火直直落在大厅尽头高台之上身着绿绒长袍手握权杖的奥斯本身上,橘黄色的烛光照着哈利的脸,他本苍白的脸上露出不正常的红润,那些青绿色的咒文疤痕如今已蔓延上他的面颊,好像青菌苔藓恣意生长。激动与兴奋蔓延过他全身,即便隔那么远,彼得也能从他身上读出这些。在他身后是一只棺木模样的青铜色长箱,四周插满白色的蜡烛,看起来就像是已经装点好的陵墓,彼得猜测那大概就是将要埋葬他的地方。
烟雾来自于四面摆放着的铁阶烛台与穹顶上悬挂下轮状灯具,燃烧的海蛇皮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和在场这些人身上的苦咸、海腥味混杂在一块冲进彼得鼻腔中。
厅内站着近百人,所有人目光都紧随着彼得的脚步,那些眼神之中是赤裸裸的憎恶,如若其能化为利剑,只怕彼得早在踏上台阶之时就已身亡。他们有的身披铠甲头戴钢盔,手里握着武器,有的身着长袍,紧扣披风华服垂地。
男人,全都是男人,在场没有见到任何一个女性面孔。他以为哈利会逼迫着玛丽·珍出席这场残忍的祭祀,但他没有。也许那个姑娘对哈利来说比彼得认为的更重要一些,也许是因为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之下,以绿魔岛习俗不允许女人出现。他想到船上哈利轻柔的手掌,想到他近乎病态的神情和语调,假如他真的有机会逃出重重包围的话,他会想办法去找到那个女孩的。
即便眼下,彼得连自己能不能安全离开这事都没有多大把握。
他尝试让自己轻松些,像韦德常做的那样,用一些好笑的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至少减轻些自己的手汗和脚底传来的疼痛感。彼得扫过人群,有个男人和海象似的胡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尽量不去想几步远的棺材和钢针、憎恨着他的老友与这一大片的敌人。但这没起多大作用,他的小腿在颤抖,每走一步都好像耗费许多气力。这和以前任何一次危险都不一样,这一次他必须独自面对,以一敌百,稍有偏差一切就都结束了。
韦德真是骗子,他想,这办法没他说的那么管用,该死的他还是紧张的要命。他可能会死——这个念头萦绕在他脑海,且逐渐放大,恐惧像一条蛞蝓黏糊糊缠上来,大摇大摆还拖出一片恶心的痕迹。他离哈利越来越近,踩上12级白岩石砌起的台阶,他甚至已经能看清哈利身上那条深绿色海獭皮上的纤细绒毛。
“夜安,殿下。”
彼得厌恶这粘腻的语调,不过他已经学会把喜恶藏进心里。他看着哈利握着那柄人面蛇缠绕的权杖向他走来,决定还是用较为轻松的语调开口回应他的问候:“你果真是为我准备了一场盛大的典礼啊,哈利。奥斯本家所有的旧臣都来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