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看着茶杯里的波纹由风吹皱,圈圈泛起:“往这个犀牛人身上去查。能查多深就查多深,最重要的一点——搞明白在他离开族群的那段时间里,他在为谁做事。”
“是。”
“对了,再加上一点,他所认为主的家伙,是不是和帕克家有什么血仇。”
“明白了。”
二人谈完,玛丽·珍也正好从店中出来,她挂上笑朝彼得走来,见对方站起忙稍显亲热的过来挽上他的手臂:“让您久等了殿下,接下来您有什么安排?不如我带您去看看花塔内的宴会厅如何?”
彼得牵着她绅士的回答道:“当然可以玛丽小姐。我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今天玛丽穿着的是一条水蓝色的裙子,上面繁复的水符花纹交错复杂顺着她的纤腰一路向上,最后在胸前盘成一片漂亮的花网。她靠过来时,香水淡香涌入彼得鼻腔,密林盆地盛产香水,玛丽·珍身上擦的是特别调制过的一种幽淡芬芳。不过他忽然觉得这股香味之内参杂进了一丝与昨日不同的气味。
“玛丽,你每天都是用一样的香水吗?”
女孩并不理解为何彼得会这样问,但她还是做乖巧状回答:“是啊。怎么了殿下,您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不,只是觉得……嗯,你身上味道好像和昨天不大一样了。”
在姑娘脸上有惊慌转瞬。
“是、是吗?”她快速眨了眨眼,“您鼻子可真灵。这应该是沾上布料的味道吧?”
“是吗?可我闻着……为什么像是药物的味道?”
玛丽·珍神色尴尬松开了手,理了理自己并没有什么变化的裙边。
“帕斯顿夫人喜欢在布料上放一种香包防虫咬,您闻到的药味应该就是那个香包的味道吧。”
“是吗?”看彼得还有些疑惑,玛丽连连点头:“是这样的。您香料毕竟碰的少,不大了解也是正常。”
因这样一段小插曲,回花塔的路上两人自然拉开了距离。
夜幕很快降临,傍晚时分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绘着杀人蜂与郁金香沃森族徽的船只缓缓驶入水流花园之内,那些贵族相继从船中走上岸来,整座花塔灯火通明宛若白昼,歌舞乐声从宴厅内传来,食物喷香传出房廊一直飘荡到了河岸上。
那些伯爵衣着尚且华贵,越往后看,那些个子爵、男爵所携家眷衣着都略显寒酸了一些。虽说比起城中居民看起来要得体,但还是能看出这些宴会衣着已有些老旧,绝非当季新做的了。
有的时候不得势封地又偏僻没什么量产的爵士确实还不如王都里的一个平民日子过的好。现在靠岸的那一艘船就是这样。船已破旧,撑船的是个已经年迈的船夫。靠岸之后,从船舱中出来三人。
穿着一身不大合身暗绿色燕尾礼服的男人伸手从舱中牵出一位身形高大模样却有些差强人意的夫人,紧接着又牵出一位模样可人娇小俏丽的小姐。他带着妻女朝门口去,在门外将自己收到的请帖递了上去。
“夜安,约翰逊爵士、夫人、小姐。”门外的招待并不会对这种落魄贵族有太多热情寒暄,将这家子引进去以后就忙不迭出来继续招待来宾了。
这一家子在这华光宴会之中显得太低调了些,他们的衣装穿在身上总能看出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合身,除却那位小姐,爵士与夫人看起来更像是一对渔民夫妇。尤其是那妇人——瞧瞧她隐藏在宽袍袖下粗壮的手臂,她的脖颈看起来就像是码头水手。粗糙、偏黑的皮肤,偏偏脸上又铺了一层又一层的粉,煞白得吓人。
她手里拿着折扇,挽着自己的丈夫,故意挺直的脊背反而更能看出她对这些贵族礼节了解的不足和紧张。她漂亮可人的女儿跟在她身后像是被这些灯火与景物惊艳,瞪大了双眼不断好奇朝四周探去,直到被母亲不愉快地打断。
那位夫人朝着女儿低呵:“注意你自己的形象,芭芭拉。别让别人觉得你是个土里土气的乡下丫头。”
她女儿委屈的眨了眨眼:“可是妈妈,这里可真漂亮啊。”
夫人翻了个白眼,像是在为她女儿感到丢人。
“一个小小的花塔罢了。你将来是要去更大的地方的。”
“可我觉得这已经够华贵了。”
这一对母女的谈话传入身边那些贵族的耳中,原本还对这位小姐好奇的几个贵公子纷纷露出轻蔑的笑来,全都打消了想上来攀谈的念头。一个落魄贵族,除了那个爵位以外大约什么都没有,估计今日来参加宴会穿的那身行头都是压箱底从上上辈人那传下来的。
去更大的地方?看那姑娘瞧着这儿的眼神吧,就这样没什么见识的野丫头,能混进花塔里找一份在大小姐身边伺候的职务都该感恩戴德了。
这一家子走入宴厅时就像是雨滴滴入湖水,泛起的波纹几乎无人察觉,无声无息便已经融入其中。偶尔被人看见,无非也就冷讪几句这一家子困窘,那位男主人进来以后就开始一杯接着一杯喝着沃森家族提供的酒水,而那位夫人则带着她的女儿凑在了食物堆边。若不是顾虑着场地与自身形象,她们俩说不定早就捧起来吃了。
然而如若有人经过她们身边,恐怕又会大大改变想法,因为她们的对话是这样的。
——“这个生蚝有问题吗?”
“测过了,无毒。”
“蛋糕呢?”
“也没问题。”
“煎鱼?”
“唔……”
“怎么了!”
“有点咸。”
“……”正努力扮演好一个女儿的妮娜真想把叉子插到韦德裸露出来的脖子上,“妈妈,我们是进来吃东西的吗?”
对方做作的打开折扇捂嘴假笑:“不,我们是进来解决问题的。”
第32章
宴会在王储殿下出现时抵达高潮。彼得·帕克穿着一身深蓝色的礼服出现在了台阶上,扣紧的袖口外是正好盖在手背上的一圈白色荷叶银镶滚边。两肩上有用银蓝色绣着的蛛网暗纹一直延伸到领口处,被领结盖住。领结用一块血红色的猫眼石领扣夹住,位置正好在他喉结下方。上身外套上银色的绣纹错落而下,盘于衣摆之处。下身短裤到膝,而皮靴与紧身袜正好勒出他的有力修长的腿型。
不得不承认沃森家的裁缝技艺确实高超,不过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将这身礼服改得极为贴身。
彼得沿着台阶缓缓走下,他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身边挽着的是沃森家的姑娘。他的谈吐、他的站姿、他的步伐,所有的一切都击碎那些流传坊间的恶言叵测——这是一位王储,一位出身高贵的王储。所有这一切都让人难以想象几个月前他还是一个乡野少年。
玛丽·珍由彼得领入舞池,圆舞曲的音调其实对少年来说并不陌生——毕竟每次镇上聚会,那些乐队演奏的就是这些东西。如今回忆起当初在小镇中的生活好像一个遥远的梦,放几个月前,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有一天以这般尊贵的身份出现在上流贵族的宴会之中。
他握着玛丽·珍的手,舞步轻快娴熟,女孩靠着他好奇问道:“您以前学过跳舞吗?”
“唔,是啊,我学过。”
“是在村庄?”女孩疑惑。
彼得笑道:“是啊,是在村庄。”
那些生活在那儿的旧贵族,那些乐师、舞者。他父亲为他构建了一个质朴和谐的生长环境,让他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受了这些舞曲的熏陶。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撇开当初令他愤怒的隐瞒与欺骗不说,彼得还是更喜欢在那个小镇中央的广场跳舞,听听那些老家伙们演奏,看指挥站在装苹果的旧木箱上用一根烧火棍用力挥舞。
“那一定是个很有趣的村庄。”玛丽·珍看着他的神情如此说道。
“是啊,那是很有趣的村庄。”
妮娜嘴里塞着一块小蛋糕,那手肘戳了戳埋头挑烤肉的“母亲”。
“妈妈,看是彼得殿下呢。”
韦德神情尴尬的轻咳了一声:“我知道。你盯紧了,一旦有什么问题一定要告诉我。”
“为什么呢?人家还想出去看看风景呀。”
“芭芭拉,多看看殿下,万一他也看上你了呢?”
妮娜做娇羞状拿扇子掩面一笑:“妈妈乱讲。殿下可能更喜欢高大的才对吧。”
高大壮硕的夫人转过身,他的目光落在了舞池中央的殿下身上。灯光聚焦之下,少年的模样再配上他的一身装束足够吸引在场所有人目光。即便他不是“殿下”也会有无数少女、妇人对他趋之若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