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郡主只要一提及婚约,提及昭世子的封地西郡,便会十分果断,一口否决,她现下竟肯去设想这种情况,本就奇怪得紧。
可这些改变,终究是当局者迷。
“郡主,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你都还是你,你做这样的选择,终归不过是值得二字罢了。”
值得,小郡主将这两个字嚼碎了放在唇齿间咬,放在心上品。
值得,真是个耐人寻味的东西。
过了不知多久,香炉里腾起的袅袅青烟都淡了几分,似乎是快要烧完了,“且去将我的屋子收拾一下吧,我有些困了。”
“是。”
院中无人,唯有屋子里亮着烛火。
唐映摇欲起身从榻上坐起,却突然瞧见枝头一抹黑影闪过,她心中大骇,正欲开口惊呼,可那人动作竟快得离奇,也不知是怎么近了她的身,嘴巴便被他捂上了,那一声喊生生地被憋到了喉咙里。
“别出声,是我。”
唐映摇终于瞧清了来人是谁。
顾闻启见唐映摇瞧出了他,放下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唐映摇依旧没放弃,欲张口喊人来,“唔……”
刚发出一点声音,嘴巴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捂上了。
唐映摇,“……”
“你连话都不愿和我说,却愿意和他一同去西郡?”顾闻启低低地在她耳边咬牙切齿。
她可没说她乐意去西郡,他莫名其妙。
唐映摇试着挣扎了一下,无果,只得放弃。
“唐映摇,你别和他在一起好不好,给我点时间好吗?”他的情绪突然有些颓废。
他闭了闭眼睛,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脖颈处,“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就这么不想跟我说话吗?”
唐映摇,“……”
敢问我是长了两张嘴吗?
你不放开捂住我嘴巴的手,让我怎么说?
唐映摇终于受不了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伤春悲秋,使了全身的力气去推他。
谁知顾闻启方才已经卸下了全身的力道,此刻冷不丁地被她一推,竟被推下了榻子,摔到了地上。
顾闻启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头上还顶了两片海棠落叶。
唐映摇忍笑忍得委实有些艰辛。
“五皇子,你这是自作自受,可别赖我。”
月黑风高的,这事儿他可没办法追究责任,左右深究起来,还是他逾矩夜闯国公府呢。
“你别再喊我五皇子了。”他闻言又有些不高兴。
“我们不熟。”
唐映摇一脸真诚,所以我不能喊你的名字。
“我们,不熟?”顾闻启重复着她的话,带着不快,夹杂着危险。
“我们之间,你是真的忘了,还是不想负责……”
唐映摇,“???”
这么大一顶帽子,她可不想戴啊。
唐映摇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屋子门口就传来了声音,顾闻启显然比她还要警觉,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又消失了。
唐映摇起身回了屋子,魏嬷嬷刚好也在,唐映摇想了又想,终于将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
“嬷嬷,我自小你就在我身边照顾着,可曾知道,我幼时和谁玩得好过?”
魏嬷嬷闻之一顿,她仔细想了想,“郡主自小就古灵精怪,常嫌同年龄的孩子们稚气,何谈有玩得好的伴儿。”
听她这么说,唐映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郡主怎么突然问起来这个?”
“我寻思着我是不是真的和谁私定过终身,转过头来就把人家给忘了。”
魏嬷嬷听得直摇头,“郡主又开始说什么胡话……”
唐映摇难得点了点头应和道,“我想也是。”
魏嬷嬷将她的发簪从头上取下,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郡主平时总带着的那只蝴蝶簪呢?”
唐映摇垂下眼帘,有些沮丧,“约莫是掉在哪里了吧。”
魏嬷嬷闻之有些惋惜,也没再多说。
梳洗过后,唐映摇爬上床卷住了被子。
魏嬷嬷走过去帮她掖好了被角,“嬷嬷,你也快去休息吧。”
唐映摇探出头,用下巴拱了拱被子,“好,睡吧。”
魏嬷嬷走过去吹灭了烛火,暖黄的光晕消失了。
月色透过窗,落下一地清辉。
唐映摇做了一个梦,一个慌乱的梦。
梦的开始还是在那株海棠树下,只不过他们都还是幼时的稚嫩模样,顾闻启言辞凿凿地质问她,是不是不想对他负责。
这次没有被谁打断,小映摇大方点头,认是,一副十足的无赖模样。
她的话音刚落,自顾闻启身后走出来一条狗,雪白雪白的,模样煞是讨人喜欢。
唐映摇笑着朝它伸出手,那狗呜咽一声,紧接着便张开了血盆大口扑过来就要咬她。
她惊呼一声要逃,领子却蓦然被人捏住,狗突然一下子消失了。领子被攥住,她只能费力地回头去望,却瞧见了小时候的顾昭。
他面色不悦,右手提溜着她的领子,左手还攥着厚厚的一本字帖。
见她看过来,他将字帖往她面前一送。
“你的字还没练好,跟我回去练字。”他板着脸说,又揪了揪她的领子,耳提面命,“你别再想耍什么花样。”
唐映摇身子一抖,猛得一下子吓醒了。
太可怕了。
做梦还要被逼着习字,太可怕了。
唐映摇摇摇头,缓了缓神,瞧了瞧外头的天色,复又躺下,裹起被子翻过了身继续睡。
第16章
翌日一大早,唐映摇就被迫起床了。
外出寻访的皇帝在今日回了京,早已听闻了京城近些日子发生的事情,一大早便派人来召见唐映摇进宫去瞧瞧。
唐映摇昨夜没睡好,今日在镜子前梳妆的时候,哈欠连天。
瞧着她一会儿一个哈欠的困顿样子,拂冬都没忍住,打趣她道,“郡主今早这么困,昨夜莫不是去摸牛去了?”
唐映摇摆摆手,“那倒没有,只是昨夜梦见了三条很凶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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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赶万赶,唐映摇依旧是最后一个到的。
皇帝不止召见了她一个人,可等她到的时候,其他人已经走了。
唐映摇一踏进殿门,面上便堆起了笑意,她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参见皇上。”
“行了起来吧,难得瞧见你如此乖觉。”皇帝摆了摆手,叫她起来。
“是皇上您传唤得太早了些。”唐映摇嘟囔着,有些俏皮的埋怨。
“这还早,朕都已经下过早朝了。”皇帝瞧着她有些头疼,“这几日怎没去顾王府上私学?”
“不是我没去,是私学这几日没开,约莫是先生也累了吧。”唐映摇答得心虚。
皇帝意味深长地瞧了她一眼,“教导你,确实叫人头疼。”
唐映摇难得没顶嘴,她怕皇帝若是揪着这个不放,她又得去顾王府上私学了。
皇帝紧接着又问了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这些无非是唐映摇已经讲过好几遍的东西了,她本欲在几句之内说完,可无奈皇帝听得十分认真,她也只好说得详细了些。
是以,终于从殿内脱身之后,太阳已经十分刺眼了。
她低着头往前走,想要快点走到宫门口,坐上马车,舒舒服服地吃口茶点,舒舒服服地回府继续补觉去。
可不巧,前面突然挡着了一个人,唐映摇忙止住了步子,抬头瞧见来人慢悠悠地晃着折扇。
瞧见是唐映摇,他有些惊讶,“你怎么进宫来了?”
这是三皇子——顾闻潜。
“皇上召见。”她答完话,瞧见他没打算动,于是准备绕过他走。
他瞧出了她的意图,伸手拦住,“你着急什么,我听说了你前两日的奇遇,跟我讲讲。”
今上的几个儿子中,大皇子早年夭折,太子排行老二,三皇子和四皇子,一个好风流,一个好风雅,全然无心政事。
五皇子顾闻启刚回京,剩下的几个皇子又年龄太小,瞧不出什么性情来。
这几个皇子中,属三皇子最平易近人不守规矩。
唐映摇自然不想将自己快要讲烂的几句话再讲一遍,她瞥了顾闻潜一眼,“我不讲,你让开。”
顾闻潜丝毫不动,“我要听,你必须讲。”
唐映摇闻言抬眼,轻飘飘道,“先不说这个,我最近倒是得知了一件趣事儿,你要不要听?”
她说得神秘,成功勾起了顾闻潜的兴趣,“何等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