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不是要去寻赵掌柜吗?”
谢景衣递给了关慧知一块肉干,“越是遇到事情,越要冷静。这么大的热闹,赵掌柜怎么可能不去看,怕不是现在已经去了青歌坊了。”
若说那些达官显贵赵掌柜一个商人高攀不起,可这种街头巷尾,婆子小厮下九流的事情,他就没有不熟悉的。
关慧知稳了稳心神。
马车很快便行到了青歌坊附近,谢景衣听到外头的动响,撩起了马车帘子,“停,就到这里。”
那马车夫好奇的吁了一声,“小娘子,青歌坊还没有到呢,再说了,小的提醒您一句,这大白天的,歌姬们都睡觉呢,您去了,也听不着曲子。瞧您也是好人家的女儿,这种地方,还是少去为妙。”
谢景衣拱了拱手,笑道,“就是这里了,我们来寻姑母,她就住在这里,我又说不出具体的位置,只晓得附近有个青歌坊,便说这名儿了。这不我都瞧见我姑母了。”
车夫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哪里有小娘子去花楼的。您下车仔细着点。”
谢景衣点了点头,付了车钱,拉着关慧知朝其中一家门口行去,“看到门口那个人了么?那是开封府的仵作。”
第300章 兵分三路
那仵作姓张,留着一把宛若枯草的山羊胡子,正同一个大肚子的胖子说着话。
那胖子的肚子一抖一抖的,乍一眼看去,抖的节奏还有些眼熟,可不正是赵掌柜的。
“我这边还忙着,等忙完了,再寻赵兄喝酒去,到时候你可别舍不得你藏着的那壶好酒。”
赵掌柜拍了拍肚子,“得叻!我炖好肉等着,你领着嫂子同我大侄儿一起来,人多热闹。”
张仵作笑着应承了,转头进了屋子里。
赵掌柜的也不往里头探,只牵起拴在树上的大黄狗,吆喝道,“阿黄,走了,遛弯儿去,瞅你胖的。若不是知晓你是只公狗,老子都要以为你怀狗崽子了。”
谢景衣同关慧知对视了一眼,穿过小巷,绕了个弯儿,赵掌柜的已经蹲在这里,摸着狗头等她们了。
阿黄惬意的趴在地上,那副模样,便是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好不舒坦。
“怎么回事?”谢景衣低声问道。
这里是花街柳巷的,夜里百鬼夜行,白日里安静得宛若坟场一般。那些花娘们,等睡到太阳偏西了,方才起身。
“青歌坊有两个头牌,一个名叫青团,擅长扇子舞,一个名叫玄歌,擅长吴曲。老鸨子姓蔺,许多年前,是这京城里的花魁娘子。她从南地寻了这两个娘子,打小开始教养,才有了这青歌坊。”
“昨儿个夜里,小吴将军去了青歌坊,他乃是头一回来,指名要了玄歌。”
谢景衣听着,皱了皱眉头,吴五虎心悦关慧知已久,不像是会去欢场作乐之人。若是说禁卫军一道儿去喝小酒听曲儿,那倒是正常。
毕竟大陈无论文官还是武将,下了属衙,就来这等地方松快,也算是应酬之一。
可他是单独来的,还指名要了花娘……她总觉得,个中怕不是还有什么玄机。
“小吴将军天刚亮,就回去了。玄歌出门的时候,手指头都肿了,还四处同人抱怨,说小吴将军不解风情,叫她弹了一夜的曲子,弦都断了……”
谢景衣有些囧,她能说,不愧是吴五虎么?
“那琴是玄歌吃饭的家伙,蔺老鸨一早叫人拿去修,就在刚才,琴接好了,想让玄歌调试一番,可不想一推门进去,人穿着中衣趴在桌边,早没气儿了。”
“张仵作看了,说是中了砒霜毒死的。也在桌子上的一盘庆春糕里,发现了砒霜毒。庆春糕你们应该都知晓,是朱雀大街美肴楼新出的一种茶点,因为做成了各种春日花朵的模样,十分的受小娘子喜爱。”
赵掌柜的说着,抬起头看向了关慧知,“那庆春糕,青歌坊里可没有,是小吴将军提溜着去的。”
关慧知抿了抿嘴,握着鞭子的手紧了紧。
“我五哥现在还没有醒,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是要人,要把屎盆子往他头上扣了。”
谢景衣没有接话,又问道,“那玄歌身上,可有什么特别之处,譬如起了红斑之类的?”
赵掌柜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听他提及。不过……”
赵掌柜说着,猥琐一笑。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赵掌柜卖再多的纸,也变不成文雅人!
“那可是花魁娘子,身上怎么能有红斑对吧?话说你们两个咋来了,吴将军府消息还挺灵通,快些让小吴将军想想怎么脱身吧……不对,你开始说啥来着?小吴将军没有醒?红斑……”
赵掌柜脸色一变,“该不会小吴将军身上起了红斑,然后昏迷不醒了吧?”
关慧知顿时激动起来,“你知道是什么问题?”
赵掌柜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又不是郎中。”
关慧知一梗,抬手就是一拳。
谢景衣一把拉住了她,“不要激动,咱们三人,兵分三路。慧知,你回去问你五哥的贴身小厮,他为什么要去找玄歌?两人有没有发生争执?什么时候回来的?买庆春糕的时候,可有什么可疑之处?那红斑病症,是去青歌坊之前有的,还是之后有的?”
关慧知脸涨得通红,“去寻花娘度夜,还有什么理由可问?”
谢景衣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觉得吴五虎不是这样的人。”
她说着,又看向了赵掌柜,“赵叔,你去查查,玄歌身边,是否出现过同吴五虎同样症状的人,亦或者她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我去寻李杏。今晚咱们府衙门前见。”
关慧知同赵掌柜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三人说完,朝着各自要去的方向散去。
……
东京城的夜幕很快就拉开了,谢景衣同李杏一块儿进城的时候,街头巷尾已经传开了,青歌坊的花魁娘子,被人毒杀了。至于吴五虎的名字,并未提到一词半句。
东京城没有秘密,又有很多的秘密。
李杏口中叼着一根草儿,“你还没有说,周围山这么多,你怎么知道我在哪里采药的!”
谢景衣的右手食指左手的手心中不断的敲着,听到李杏问话,停下了思绪,“你这个人,用药有规律。每次采的药,都差不离恰好够一个月使用。我虽然不识得那药,但想来这就是这种药药性保存的最长期限。”
“我掐指一算,差不多又到了你去采那种药的时候了。就是那种红得跟胭脂一样的,一坨坨的不知道啥玩意。”
李杏惊恐的看向了谢景衣,“你盯着我?”
谢景衣翻了个白眼儿,“你是比柴祐琛好看,还是比柴祐琛富贵,我盯着你做什么?随便一看,就知道了好吗?我还知道,你三日才换一次裹脚布呢!一共只有三条,一条绣车前草,一条……”
李杏老脸一红,伸出手来,捂住了谢景衣的嘴,“打住打住!你还是人吗?”
“我知道你在夸我活神仙,但我这个人十分的谦逊,你夸我一句高人就行了。”
李杏心中五味杂陈。
谢景衣眨了眨眼睛,“你会看病,我会看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看我是一个好人,我看你,也是一个好人。”
第301章 似曾相识
开封府黄府尹,有些头秃。
天子脚下,太平得很,开封府一日到头,也没有什么特别之事发生,日日上衙,除了抹灰喝茶,实在是无事可做。是以今儿个下午一收到消息,没了个花魁娘子。
他便打起了十分的精神,这个好啊,茶楼象棚说奇案,终于又要有他黄青天的名字了。
衙役们都明白黄府尹的作风,这案子今日能结,那是绝对不会拖到明日;三更能剖尸,那绝对不会留到五更。
这不天一擦黑,便公堂大开,磨拳擦掌开审了。
可今儿个审案,总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黄府尹想着,啪的一声拍响了惊堂木,颇为惆怅,“堂下所跪何人,报上名来。”
一个穿着短打的少年粗着嗓子嚷嚷道,“我叫吴铁牛,乃是五公子吴一虎的贴身小厮。差不半个多月之前,我们公子手底下死了姓刘的兵长使,死之前被那个叫玄歌的小娘子,迷得神魂颠倒的,连底裤都差不多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