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9)

慕云殊来不及反应。

所有的画面开始变得不那么真切,就好像被压缩扭曲,碎成了流沙,随着他的意识落入无边的黑暗里。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

慕云殊在一片浓深的黑里,再一次看见了逐星的身影。

像是她,又好像不是她。

她穿着他第一次在《天阙》的云端宫阙里遇见她时,那一身杏花白的衣裙,一张秀美白皙的面庞笑意盈盈,那双眼睛里盛满欢喜。

“云殊!”

她张开双臂,就像是那天在云宫里那样,扑进了他的怀里。

慕云殊僵直着身体,垂眼望着她乌黑的发顶,像是有点不知所措,又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

逐星在他怀里蹭来蹭去,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亲昵与讨好。

她甚至踮起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慕云殊不喜欢任何人的触碰,更不提是这样极其亲昵的举动。

但很奇怪的是,无论是她的拥抱,还是她触碰他脸颊的动作,他都没有想象中的排斥。

他的睫毛颤了一下,抿唇半晌,像是想问些什么,却不妨女孩儿忽然又一次踮脚,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嘴唇。

耳畔像是有轰鸣声传来。

心脏骤然被什么蛰了一下。

慕云殊瞳孔微缩,几乎忘了反应。

“你不可以喜欢别的女孩子哦!”女孩儿故意“凶”他,露出自己的小虎牙,以示威胁。

这一点也不像是《卞州四时图》里的那个小可怜。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又有点轻微的发红。

她抓着他的衣领,期盼似的望着他,又不放心地认真嘱咐:

“你一定……要快点找到我啊。”

慕云殊骤然睁开双眼的瞬间,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摸索着旁边台灯的开关。

暖黄色的灯光亮起来的同时,在睡前被他放在床头的那杯已经冷掉的水在他收回手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于是杯子打翻,掉落在地毯上。

慕云殊直愣愣地坐在床上。

额前的碎发已经被汗水稍稍浸湿,一张苍白的面容在此刻却泛着可疑的薄红。

他怔怔地伸出手指,触碰自己的唇。

那样清晰真实的温软触感,仿佛还残留着。

他红了一张面庞,一夜未眠。

直到天色渐亮,贺姨送早餐来的时候,刚一进院子,就看见衣衫单薄的年轻男人正坐在石桌前,指腹时不时地触碰自己的嘴唇,如画的眉皱起来,那双眼睛里像是盛满了挣扎怀疑的情绪。

贺姨瞧见他那张面容上可疑的红晕时,心里暗道不好。

坏了,少爷好像又发烧了。

作者有话要说:

贺姨:坏了坏了少爷又发烧了又生病了怎么办怎么办……

殊殊:……

第二卷 《燕山图》:被献祭的新娘

第7章 新娘逐星

在旧时魏朝的众多名山里,燕山是其最为巍峨险峻的座。

人士大夫多有咏赞名作,其最优秀的,当属魏朝第九任皇帝——魏明宗的《燕山赋》。

虽然魏明宗作为皇帝来说,并不合格,大魏的江山也的确是在他的手里弄丢的,但令人无法否认的是,他的确才盖世,且无论是书法还是绘画,都堪称当世绝。

他的《燕山赋》,就是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而在燕山绵延遮蔽的连天绿荫里,在大山最深处的某个地方,在几乎隔绝了外界所有声音与尘烟的古老旧村落里,生活着群生来就信奉神明的人。

有人在的地方,总会有烟火气。

也总有始终无法抛却的荒唐旧习。

逐星从出生,就被村里的大巫师选定,要献给山神。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就会被扔进云雾缭绕的天池里,成为山神的新娘。

人们总说,山神仁慈,会护佑他的子民。

可是如果神明真的仁慈,又为什么要每隔十数年,就要个活人献祭?

逐星讨厌神明。

或许是因为她生来就是要注定被献祭给山神,所以她从小就没有什么朋友,几乎没有什么人愿意跟她玩。

因为大巫师说,要被献祭的人,身上是注定背负着诅咒的,只有她成为山神的新娘的那天,才能够洗去身上的污秽,解除灾厄。

村里人都很相信这点。

只有逐星觉得大巫师纯粹就是长着张嘴随便叭叭两句,简直鬼扯。

在这个旧村落里,怕是只有逐星个人不肯做那所谓神明的忠实信众。

她甚至不相信这世上真有神明。

因为父母早亡,逐星又是被大巫师指定的山神的新娘,所以逐星从小就住在村里最高也最漂亮的那座高楼里。

在楼里,她的吃穿用度向是村里的独份。

什么好吃的,又或者是村里专门织锦的锦娘们耗时许久织成锦缎,裁剪的绫罗衣裙,都会送到她的眼前。

村里的女孩儿总是灰扑扑的,脑袋上插几根颜色好的鸟毛就算作是装饰,但逐星不样。

逐星从小就穿着颜色最鲜亮的绫罗锦缎裁剪成的衣裙,乌黑的长发上总是点缀着珍珠或是金银制成的簪花,那些都是从外面学了手艺归来的匠人亲手给神明的新娘特地打造的。

所以逐星直觉得,村里的女孩儿之所以直都不愿意跟她玩儿,还有另个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嫉妒她吃得好穿得好还长得好……

因为小时候逐星逃跑了很多次都被尤其团结的女孩儿或者男孩儿举报给村里的大人们,所以每次逃跑失败后,逐星都要穿上自己最新最漂亮的衣裙,从她们面前路过的时候,还要多扔几个白眼。

但长大后,逐星也觉得这么做也没什么意思了。

吃得再好,穿得再漂亮,她也到底还是逃不开被献祭的命运。

每天夜里锁住她的镣铐,直提醒着她,她只是个被村里所有人监视着,束缚着的囚犯。

这次,逐星在林子里东躲西藏,窜来窜去两天,最终还是被他们找到,给提溜回了村里。

燕山很大,藏着很多凶兽,这里的路也始终错综复杂。

除了村里那些出去过又回来的人知道特定的路线之外,就没有人知道出去的路了。

逐星费了许多的心思,才从曾出过村,去见识过外头的繁华世界的老村医那里偷来了张地图。

可她即便拥有了那张图,要走出去,也是十分不容易。

还没摸到个确切的位置,逐星就已经被抓住,带回了村里,锁进了那座高楼里。

这么多年来,村里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大巫师选出来的这位神明的新娘,是个撒谎精,还惯会捉弄人。

那扯起谎来套套的,简直比外头那些话本子还要编得真切。

村里人上她的当上得多了,也就开始互相提醒,千万不要信新娘逐星的话,个字都不要信。

所幸的是,逐星的十六岁生辰就要来了,只要她被送去燕山山顶的天池,他们就再也不用这样提心吊胆了。

逐星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伸手去拿放在案上的糖饼时,她纤细的手腕上镣铐的锁链碰撞着发出清晰的声响。

逐星狠狠地咬了口糖饼,闷着不说话。

向是大巫师的“忠实粉丝”的葛娘站在逐星面前,严肃着张褶痕满布的苍老面容,看向逐星的那双浑浊老眼里没有点儿温度。

“夫人,有些话老奴已经说了十多年了,你却总是当做耳旁风。”

她的语气越发不好,“作为神明的新娘,这是你的荣耀,请不要为了己之私,害了我们整个村子……若是你真的逃了,神明降罪,你就是全村的罪人。”

己之私?

逐星吃糖饼的动作顿,她的指节不由地曲起,那双清透的眼睛陡然望向眼前这个苍老的妇人。

葛娘被她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原本还有些重话要说,却是说不出来了。

于是她冷哼了声,转过身就往屋外走。

“胖胖,咬她屁股!”看葛娘走出屋子,逐星扔了手里的糖饼,偏头对床榻下喊了句。

话音刚落,就有只狸猫从床榻底下蹿出来,溜烟儿地跑到门外去。

逐星被镣铐锁着,没办法看清门外的状况,但当她听到了外头传来葛娘的“哎哟”声时,就扬起笑容,重新拿了刚刚被她扔在桌上的半块糖饼,咬了口。

胖胖是她养的只狸猫。

猫如其名,长得很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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