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里什么都有(59)

为了那一颗灵药,再疯狂再血腥的事情,应琥都尝试过。

那颗药丸对于他来说,或是这千百年来都无法忘却的执念。

否则他也不会如此执着于找到慕云殊。

那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人,便是曾待他如友的魏明宗,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他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却最终落入了魏明宗的手里。

应琥怎会不恨?

即便当初的帝王已经在魏都城破那日自裁身死,即便这岁月已经过去了千百年,即便,如今的慕羡礼只是当初那个帝王的转世……

应琥也同样不会放过他。

“可你去了又能怎么样?你有能力救他吗?”向来爱笑的晏灵川此刻肃着一张脸,沉声问他。

慕云殊修习阵法不过几月的时间,他犹如能与那修行千年的应琥一较高下?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现在还受着伤,连走路都成问题,这件事交给我和逐星,我们一定会帮你找到他。”晏灵川说。

慕云殊站在那儿,盯着晏灵川,如一座雕塑似的,眼眶已经烧红,诸多情绪在他的眼底翻涌未尽,他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无法否认的是,正如晏灵川所说,现在的他,又能拿什么去救父亲?

便是连此刻站在这儿,他都有些勉强。

慕云殊从未有任何一刻,像现在这样,憎恨自己这副躯体,憎恨自己。

可他绝不能让逐星替他去涉险。

应琥发现了慕羡礼是魏明宗转世的事情,这是令慕云殊没有想到的事情。

因为即便是两个人的容貌相似,也不能够断定,那副躯体之下,是与千年前的那位帝王相同的魂灵。

应琥原本不该有这样看穿魂灵的本事。

除非,他的修为已到达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否则他也不会如此贸然带走慕羡礼,而对逐星毫无顾忌。

很显然,他现在已经丝毫不忌惮逐星的存在了。

所以逐星这一去,或许便是凶多吉少。

这本该是他应当担负的一切,他绝不能让逐星来替他承受。

可他还没来得及再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眼前有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闪过,不过刹那,那道光影在他的眼瞳里陨灭消散,而他的意识也随之陷入黑暗。

手指间燃烧着的淡金色火焰跳动着,在这样昏暗的房间里,照着逐星的侧脸,光芒明灭不定。

“你……”晏灵川看着她的举动,一时愣住。

“他不能去。”

逐星垂着眼帘,看着无力地倒在她臂弯里的慕云殊,轻声说了一句。

值此深夜,逐星在慕云殊的画室里,将那一幅《天阙》找了出来。

画卷在桌案上徐徐展开,房间里的灯光被按亮。

缥缈云端里若隐若现的宫阙,或是令她想起了一些事情,逐星忍不住用指腹摸了摸那一道宫阙的朦胧剪影。

他真的,在天河里添了几只羽翅如雪的……鸭子。

“这仙鹤画得好。”晏灵川赞叹了一句。

“是鸭子!”逐星纠正他。

“……你不要骗我,我是神仙,我可是见过真的仙鹤的。”晏灵川一脸怪异地看着她。

那怎么看都是仙鹤嘛,就是小一点儿的仙鹤而已。

他还指了指那忽浓忽淡的烟云间展翅的鹤影,“你看,这肯定是那几只的娘亲。”

逐星抬头瞪他。

也是此刻,晏灵川才发现,她竟然早已红了眼眶。

那双圆圆的眼睛里拢着浅淡的水雾。

晏灵川顿了一下,说话干巴巴的,“好,是鸭子,是鸭子……”

“你……把这幅画拿出来做什么?”他又问她。

逐星定定地盯着那幅画看了好一会儿,又抬眼望了望那边躺在床上,陷入昏睡的慕云殊。

她说,“我要把云殊,藏进这幅画里。”

这个世界看起来很大,可应琥要找到他,却一点儿也不难。

或许只有把他藏进另一个世界里,才能保护好他。

晏灵川初闻此言,他惊诧地抬眼看向逐星,眼睛亮起来,“这个办法好!”

逐星是因慕云殊而生的画灵。

而慕云殊笔下的每一幅画,都因他而自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

那里,该是适合他躲藏的最佳的地方。

三天的时间,晏灵川和逐星找了许多的地方。

最终,逐星凭借着自己对于应琥灵力的感知,找去了平城最大的别墅区里。

令逐星没有想到的是,她找到的那个人,竟是一个女人。

她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从阳台半开的玻璃门进去,刚好看见那个穿着酒红色及膝连衣裙,皮肤雪白的女人正掐着一个小孩儿的脖子,她的那双眼睛看起来很不正常,眼白泛红,眼瞳空洞。

眼见着那个被她掐住脖子的小孩儿脸色都已经开始发紫,逐星连忙显出身形来,手指间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飞出去,瞬间就将那个女人掐着小孩儿脖颈的手给划出几道血痕。

女人吃痛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小孩儿一下子坐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使劲咳嗽着,浑身都在颤抖,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恐。

逐星跑过去,把那个小男孩儿扶起来,却被他忽然抓住了手腕,重重地咬了一口。

逐星皱起眉头,然后扣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

“妈妈,妈妈……”小孩儿哭起来,看着那个女人,嚎啕大哭。

女人像是有一瞬怔愣,她眼里的绯红褪去几分,或许是记起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她抓着自己的头发,尖叫了一声。

也是这一刻,逐星看见了她耳后的属于阵法的印记,上头甚至还有黑红的气流在涌动着。

逐星干脆直接伸手,抓住那个女人肩膀的顷刻间,她的手指触碰到女人的脖颈间时,淡金色的气流涌现,如一簇火焰一般,灼烧着那阵法的印痕。

女人惨叫的声音尖利刺耳,烈火灼烧着她脖颈间的那一寸皮肤,散发出皮肉燃烧的焦味,甚至还混合着更加浓重的血腥气。

女人的脖颈鲜血淋漓。

但此刻她的眼白也终于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她躺在地上,看着那边已经被逐星施了术法,弄晕过去的小孩儿,她的眼眶里泪水积聚,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逐星从她这里得到了一颗黑色的晶石。

那是她前两天在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

逐星能感受到那上面附着着应琥的气息,甚至还有令人心智迷失的阵法。

应琥利用这种晶石,令得到它的人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将自己或者旁人作为生祭,献祭给晶石上附着的阵法。

而他们的魂灵最终都会化作应琥手里的那枚络子里的一缕缕红色丝线,彻底沦为应琥的杀人工具。

没有慕云殊作为他汲取灵气的媒介,应琥就只能通过这样的办法,来维持自己的生存,甚至是增长自己的修为。

这天,逐星找了许多的地方,见了许多将死或已死的人,到最后她去见晏灵川的时候,已经收集了满满一袋子的晶石。

每一个晶石,都曾浸染着许多人的鲜血与生命。

她之所以不让晏灵川跟着她一起去,一是因为晏灵川如今仙骨未成,仙灵之气极弱,若他跟着她去了,一旦真的找到应琥,或许他就会被应琥当场夺走修为也说不一定。

所以晏灵川绝不能去。

晏灵川接过她手里装满晶石的袋子,翻看了片刻,神情变得很严肃,他抬眼看向她,“你知道他在哪儿了?”

逐星指了指那一袋子晶石,“有了这些东西,我就可以找到他。”

她只这么说了一句,晏灵川就变了脸色,“逐星,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用你自己作饵?”

晶石若有鲜血供养,就能感知它的主人。

一颗晶石尚不能令逐星找到应琥的确切方位,但这一袋子的晶石加起来,便足够了。

“逐星,我方才翻看了这些晶石,这上面残存着的血腥可不止数百人,也就是说,这个应琥通过消耗凡人的鲜血生命,修为或许已经在你之上,你现在即便是找到了他,可能也不是他的对手……”

晏灵川的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他不想让这个小画灵去冒险。

“灵川叔,”

这是第一次逐星乖乖地叫他一声叔。

之前晏灵川想让她叫一声叔,还差点被她用火苗烧了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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