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何……信你?”裴洵与宁奕辰相伴而去的画面一直在卫及年脑海中萦绕着,久久无法散去,“你是奕王的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挑拨我、陛下和南阳王之间的关系。”
他到底是该相信自己的心,还是相信裴洵的话?
“这么幼稚的事,我可不会做。”
裴洵语气不屑道,“总之,该告诉你的,我都已经说了,是真是假,你自行判断。”言罢,突然起身。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吗?”声音很轻,很快就被铁链声盖住了。
“嘭!哗!呲――”
长剑在黑暗中划出一道铮亮的银光,卫及年手上脚上的镣铐瞬间被砍开好几段。
卫及年错愕地问,“你不怕奕王责备你吗?”
“他向来不管这些事,你的镣铐应该是红蓁下的命令。”裴洵淡声道,同时将剑放回剑鞘中,“地上凉,先起来吧,我可不想我花的伤药钱都打了水漂。”
“我……”卫及年从地上站起来,望着黑暗中那一双淡漠的凤眸,想说的话忽然卡在嗓子眼,半个字也吐不出。
裴洵显然没听到他的话,黑暗中,他看不到卫及年欲言又止的模样,加之思绪万千,不免重重地叹了口气,在心里暗忖:及年,你要明白,我做的一切,都是在保护你。
“我的命是公子的,在还给他之前,我别无选择。”卫及年犹豫了许久,方才问道:“……裴洵,你这话,是何意?”
“我说过这话吗?不记得了。”裴洵故作不经意的打了个呵欠,“天色不早,我先回屋休息了,你自己随便选个屋子歇息。”
裴洵往后院的方向行了两步,随即又停下,回眸道:“卫将军,这几日,在我的院子里你可以自由行动,但不能出我的院子哦。”
――想要有所选择,就要把命还给宁奕辰吗?裴洵。
黑暗中,那双茫然的眸子,忽明忽暗。
第140章 将军可撩否(40)
裴洵和衣躺下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眸光微思,因着这夜色寂静,他不用拔高声音,门外的人也能听见,“谁?”
“是我,卫及年。”
“嗯?”这种转折是裴洵没想到的,他顿了顿,“进来。”
门缓缓推开。
微弱的烛光在凉风中轻轻摇曳着,一片清冷的月色打在卫及年的背上,模糊了他的脸。
裴洵抬起懒洋洋的眸子,“怎么了?”
“院子里其他屋子都被锁上了,本想找个屋子将就一晚,结果破窗而入后发现,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只有一副空架子。”
卫及年此刻的神情,裴洵看的不真切,但不知为何,听完这番话,他很想笑,嘴角轻勾,“所以,将军这是来要跟我挤一张榻吗?”
‘我本想找你借套被褥的’这话卫及年没说出口,忽然话锋一转,“嗯,丞相会介意?”
“昔日在丞相府不是没一起睡过,上来吧。”裴洵淡声道。
好像是同一个场景,但心境有别。
一张床榻,两人之间隔了约莫一个拳头的距离,相较于卫及年僵硬的身体,裴洵就显得自在很多。
卫及年缓缓闭上眼,“多谢。”
“睡吧。”勾了勾嘴角,裴洵笑着同样闭上眼,进入睡梦中。
夜色下,有风从半掩的竹窗里吹进,屏风上一青一红的外袍随风轻动着,衣摆恍然间好像交缠在了一起。
*
大抵是怕谁发现他与卫及年共枕,而让卫及年受到惩罚,裴洵起的很早,他将自己的早膳留在了房间,随后便去了宁奕辰的屋子里蹭饭,美其名曰:来看看公子的伤。
彼时,膳食刚上桌。
披着蓝衣的男子,露出晨曦第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暮泫,你来的正好,刚想让下人去叫你来一起用膳,嗯,坐到我身侧来。”
裴洵不推辞,行至他身侧坐下,“公子昨夜睡得可还安稳?”
“有青茗照料,毒性暂且控制了,无碍。”宁奕辰轻声回道。
顿了半息,微微侧目吩咐道,“红蓁,吩咐下人把银耳莲子汤端上来。”
银耳莲子汤,那是自小便成为乞丐的原主,最喜欢的东西,于他而言,是世间最美味的佳肴。
宁奕辰说完,又把视线投向裴洵,脸上是纯然的温雅柔和,携了几分清贵,“暮泫,许久没回来,睡的可好?”
“睡的很安稳。”裴洵应道,“多谢公子关心。”
宁奕辰拿起调羹,低头喝了口汤,而后缓缓地用他那低醇温润的声音叙述着这几许不满之意,“暮泫,你此次回来后,与我生份了许多,倒不想以前那般自在了。”
裴洵沉默了半息,“请公子恕罪,这几年在盛京,大抵是养成了尊卑有序的习惯,公子是公子,而我只是一个下人……”
“暮泫!”双箸啪的一声被扣在案上,“我说过,你不是我义昌王府的下人,这话你忘了吗?”
裴洵:……可是现在的我并不想当你的童养夫。
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
遂,以一副认错、听之行之的态度,出声道:“公子息怒,我没有忘,我不是义昌王府的下人,而是公子抚养长大的……亲人。”
第141章 将军可撩否(41)
宁奕辰眯了眯眼,似是在压抑什么怒意,沉了片刻,方才平和地笑了一下,“为何要保卫及年?”
裴洵微思片刻,随即用微沉的声音道:“卫及年是宁凤岚身边最得力的心腹,是朝月国无人取代的常胜将军,加之,他与宁凤岚自小一起长大,我们或许能用他来威胁宁凤岚。”
宁奕辰低头抿了一口汤,轻声道:“你太高估二皇兄了,他向来是个不择手段、并且无情之人。卫及年于他而言,不过一颗棋子,一枚随手可弃的棋子。”
裴洵手一顿,“公子何出此言?”
“也许……”忽然想到什么,宁奕辰话锋一转,说道:“他们二人或有几分兄弟之情,但宁凤岚可不是那种为了卫及年,就能放弃江山之人。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个狼子野心的宁景善,揭发之日,他必不会再信卫及年。”
那个温柔无比的男人,用一句极致冷漠的言语下了总结,“卫及年这枚棋子,留之无用,弃之可惜。”
裴洵低垂的眸中暗流骤涌,不过瞬息间便消逝如烟,声色恢复平静,“那么,便等回到盛京再做处置吧。”
“你既要留他,便多留些日子。”宁奕辰轻声地弯了弯嘴角,“横竖,王府不缺他这一碗饭。”
裴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自己不当场发怒,若非说这些话的人是宁奕辰,倘若换成旁的人,他无法保证自己不抽刀砍人。
心里忽的对原主产生了几分怨念。可转念一想,他却又能感同身受这个中情绪滋味。
裴洵舀了口汤,随后露出一抹平和的笑,“公子,您教过我食不言寝不语,饭菜都要凉了,先吃饭吧?”
“嗯。”宁奕辰微微侧头,望了裴洵一眼,精致柔和的眉眼含了几分笑意,他的神情太过专注,让人有种被柔情款款注视的错觉。
*
卫及年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见到裴洵,白日里他只能在院子里待坐很久,或者在树下挥剑练武。
明明院子外没有任何人守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离开。
但是,他没有产生过哪怕半分的这个念头。
因为……他答应了裴洵,不会离开这个院子。
后来,卫及年不知从何处翻出一盘棋来,自己与自己下。
――像将军这般新手,定是不会懂高手是可以与自己对弈的。
即使,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这一夜,裴洵回来,难得的屋里掌了灯,入目处是暖黄烛光,仿佛给每一件物什都添上了一层柔和薄纱,令这日渐冷凉的天气也随之暖了几分。
那抹红衣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有些单薄。
裴洵沉了沉眸子,眼底划过几分心疼:几日没见卫及年,他似乎瘦了。
“天气渐凉,已是深秋,记得……找人添些火炉子,我回来时,屋里也会暖些。”
他早已听见推门声,是以这声音传入耳际时,卫及年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他的回复似有些冷淡,“奕王那里怕是要比这冷清的院子要更暖,添的火炉子也是顶好极佳的。”
裴洵忍住想要过去抱住他,揉一揉他脑袋的冲动,情绪淡淡道,“你所言极是,但这里,才是我住的地方,冷着我,也不能冷了将军,你若染了风寒,我还得照顾你,委实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