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君玉只用了三分力,但慕延清却摔在地上呕出一滩鲜血,表情极为痛苦。一旁的陶臻见此状,倒真是有了反应,脚步微微挪了两寸,似要向着慕延清而去。
仇君玉难免呷醋,心道:哼!早知如此,便将这苦肉计用在自己身上了。
然而事已至此,多想无益,见慕延清那头又使来一个眼神,仇君玉只好又做回恶人,飞身上前,作势又要出招。
而这回,果真引得陶臻出手。
只见陶臻身形晃动,转眼就至仇君玉眼前,挥出一道灼热掌风将其逼退,紧张地把慕延清护在身后。后方的慕延清见计划奏效,眉头一展,当即飞出九节鞭缠住陶臻腰身,一把将他拉入自己怀中。
陶臻突然遭袭,一时错愕,还来不及挣扎出慕延清的怀抱,一双染着朱殷的唇就被那人死死地堵住。慕延清一双手臂紧紧地拥住陶臻,翻身将他摁在地上用力地亲吻,强行撬开身下人的齿关,将陶臻曾经熟悉的,属于自己的气息渡入他的身体。
陶臻在吻中反抗,掌中贯了内力,一下又一下地拍在慕延清胸口。慕延清被掌力所震,胸口一阵闷痛,却依旧紧拥陶臻不放,将喉头涌出的甜腥生生咽下。
两人滚在地上,狼狈地撕扯,就像是在荒原上相互缠斗的野兽,待双方力气都耗尽了,才勉强地结束了这场艰难的战斗。
唇分时,慕延清已是气喘吁吁,他吃力地抓住陶臻抵在胸前的手,犹如控诉一般,在那人唇畔低吼:
“陶臻!我是慕延清啊!你当真就忘了我吗?!”
陶臻被吻了许久,面色泛起潮红,一双唇瓣亦是微微红肿。他怔怔地望着慕延清,殷红的眼眸如朱墨滴入水中,渐渐地四散洇开,褪成淡薄的浅红。他放弃挣扎,神智好似恢复清醒,可眼神却依旧茫然,朦胧不清。
仇君玉此际冲上前,用力一把将陶臻的手从慕延清的钳制中拽出,紧扣指下脉门,为陶臻输送内力。
“慕延清,你啰里吧嗦的做什么?!干点正事好不好?!”
仇君玉冷冷地横了慕延清一眼,责备道。
慕延清却没反驳还嘴的心思,他一心系在陶臻身上,扭头向仇君玉道:“那你也给我闭嘴!好好做正事!”
无须慕延清提醒,仇君玉也知手中之事不可分心,他随即凝神屏息,专注地为陶臻推送内力。而这一回,受制之人极为听话,竟未做任何抵抗,只是失神地望着天际,让他行事无比顺利。
“成了。”
半晌后,仇君玉长舒一口气,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
在这过程中,陶臻神思恍惚,躺在地上昏睡过去。慕延清轻轻地将陶臻抱在怀中,却见他犹如一只惊魂未定的小猫,即便苦难过去,身体仍是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小臻,你受苦了……”
慕延清低下头,无比心痛地吻了吻陶臻的额角,颤声道。
仇君玉也是一声长叹,拍拍慕延清的肩膀:“唉,先回去吧,我爹会有法子的。”
慕延清沉默点头,正欲起身,怀中的陶臻却轻颤眼睫,缓缓地睁开双眼苏醒过来。
仇慕二人大喜过望,齐声道:“陶臻,你醒了?”
仇君玉的纯阴内力起了作用,此际的陶臻双眼褪去血色,周身杀气荡然无存,一切看上去皆与常人无异。可他的眼神却仍是飘忽不定,见着眼前的两个男人极度关切地望着自己,竟露出懵怔的神情。
慕延清见陶臻如此,以为他还未回神,便用手臂轻轻地搂了他一下,轻声道:“小臻?还难受吗?”
陶臻闻言,缓缓地将目光转移到慕延清一人身上,却是蹙起眉头看了许久,才满面疑惑地缓声问道:“你……是谁?”
慕延清的背脊猛地窜上一股凉意,他骤然大惊,面色苍白地僵在原地。陶臻却又转过头去,以同样的神情与口吻问向仇君玉道:“你又是谁?”
仇君玉心中咯噔一下,顿时不知所措,他紧张地咽下一口唾沫,惊讶地看着陶臻,却倏然出手,出其不意地将他一掌击晕。
之后,仇君玉抬起头,与身前的慕延清面面相觑。两人皆是被吓出一身冷汗,傻愣愣地望着彼此,张着嘴却半天讲不出话,但心里却是狂风大作,电闪雷鸣。
——陶臻,他失忆了?!
第一百零六章 终章
春霆惊万物,冬去春又回。
惊蛰那一日,下了一场滂沱大雨。因寒冬而沉郁的井巷街市被雨水冲刷半宿,褪去一抹陈旧,晴日里受日光倾照,仿佛焕然一新。
凛冬终是走到尽头,动荡的江湖亦如化去冰雪的初春,在温柔的春意之下脱胎换骨,迎来崭新局面。
寇言真与血月教暗中勾结,屠杀三大派的恶行,在一夜之间传遍整个江湖。武林群雄三日内齐聚江州,有犀山、五绝、坤请三大派与阿依若这人证在此,又有从武林盟的藏宝阁中搜出的大量物证为凭,此事便落下定论,席间再无异议。
当年江湖地位显赫的四大派,眼下只剩犀山阁一门。而六年前,四大派联手剿灭血月教,犀山阁便居头功,此番擒杀寇言真,慕延清更是临难不顾,身先士卒。
以犀山阁如今在江湖上的地位与声望,由犀山阁阁主接任这武林盟主之位便是众望所归,当之无愧。在众人一番举荐商议后,慕延清欣然接下重任,当场以身立誓,永生不负这芸芸厚望。
而在那场战役之后,无人再见过陶臻,但他出神入化,临风御火的功法,却成为一则江湖神话,在尘世间流传。
今日又下了一场雨,春雷滚过天际,扯出一道细瘦闪电,轰隆一声,震彻天际。
熟睡中的陶臻被雷声惊醒,他缓缓掀开眼帘,见窗外天色亮起,却因乌云遮罩,显出一片阴霾。他浑身绵软,困意犹在,便翻身再度睡去,不知过了几时,又被一阵叩门声唤醒。
“陶哥哥,你醒了吗?”
门外传来少年人的声音,陶臻起身下床,披了一件外裳在身,上前推开/房门。
仇君玉端着一盆热水站在门外,一袭水蓝色的衫子在阴沉的天气里格外亮眼,陶臻侧身让他入内,捂嘴打了一声呵欠,在床边将衣袍规整穿上。
仇君玉将净面的水盆放在盆架上,绞了面巾递给陶臻,温热的面巾覆在脸上,热气顷刻间渗入身体,将他一身困意散去。
待陶臻净过脸,仇君玉便唤他用膳,这犀山别院里只有他二人,故而这刚起锅的白粥与小菜,还有那白胖胖的大馒头,皆是出自仇君玉之手。
仇君玉给陶臻盛了一晚白粥,自己则拿着馒头啃了起来。他的目光一直落在陶臻身上,见他神色如常地喝下半碗粥,才笑着问他:“陶哥哥,我的厨艺是不是渐长啊?”
陶臻抬眼一笑,用手巾轻擦了一下嘴角,微微地点了点头。
仇君玉笑意溢出眼角,随即倾身过去,向陶臻讨赏:“那你亲我一下好不好?”
少年俊俏的脸蛋近在咫尺,陶臻自然地与他贴近,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然而这个浅吻却满足不了贪心之人,在陶臻退开时,仇君玉却伸手勾住他的颈项,衔住那人的一双柔唇,去品尝那唇齿间散发出的温热气息。
陶臻没有躲闪,温柔地迎合着少年,轻启朱唇与之唇舌纠缠,温顺地接纳他的占有与爱/抚。
一吻过后,陶臻耳根红透,面颊漫上红晕,难为情地将仇君玉推开,轻声道:“吃饭吧。”
“好啊。”
仇君玉笑着应了一声,坐回凳子上,目光却依旧粘着陶臻不放。
陶臻低头用膳,这令仇君玉不由想起从前,从前的某个夜晚,陶臻曾拧着眉头,吃下自己亲手煮的一碗糟糕的粉子蛋。从小到大,他都是族中受宠的少爷,那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下厨,他记得自己费力地生起炉灶,却不小心被窜起的火苗烧焦了头发。
往事历历在目,犹如昨日发生,但可惜,陶臻已全然忘记了。
陶臻那日被救回犀山,努尔洪足足花了半月时间,才治好他一身的伤。而他连续昏睡数日,一场大梦醒来,却彻底失去记忆,记不起从前事。所有的亲人朋友,过往经历,以及他玄门门主的身份,陶臻通通忘却,他的记忆如同一页宣纸,毫无着色,一片苍白。
不过,仍有值得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