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我是通透心,”允岚讥诮地看着他,“你的心思并不比我简单。”
那日被袁正辉绑在一个小房间里,允岚为了逃生,将心里计谋和盘托出,虽然有些担心稽延说自己心思不纯。
现在想来,稽延也不是表面上那样木讷简单。
“我可从没说自己不通人情世故,我只是不喜欢浪费时间在人情世故上。”稽延面上显露几分罕见的不桀冷笑,“只要做了好事,是何手段又怎样?你若不是吃了许多苦,又为何防人之心如此重。不过你放心,我没兴趣告诉别人。世人皆是非不辨,愚昧至极,我也没兴趣同他们浪费时间。”
允岚心中畅快,她就喜欢如此坦荡之人:“那你还和我讲这么多?”
稽延把脸扭到一边:“你还不算太蠢。”
“咳咳”,霍为的眉头突然皱成一团,咳得震天响,白纱带上的血迹又深了一分。
允岚急忙靠近他身侧,抓住他的手,在胸前给他顺气。
“将军这是病中寒彻骨,还急火攻心呢。”啧啧两声,稽延阴阳怪气说完,又对允岚道,“他已经没什么大碍,醒了就不要这么用力咳嗽。疫病的话,还是要防护着,等药源进通州。”
说完,稽延便脸色铁青,拂袖走了。
允岚气得怒目而视,一把甩开床上某人的手:“你早就醒了?”
“没有。”霍为睁开眼,看着眼前的美娇娘,虽发饰乱着,一张俏脸却红扑扑的。面对质问,他一脸真诚地胡说八道,“我若是早醒了,怎敢不告诉夫人,让夫人白白为我担心?”
允岚一把甩开他伸过来求和的手,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时而瞪他几眼。
霍为只得承认,刚刚稽延进来的时候,他刚醒,可是见夫人和他正讲着重要的话题,他不好打断。当然事实是,稽延进来之前,他便醒了,美娇娘伏在他胸口,又是伤心难过,又是爱他拳拳之心,他当然不想醒过来,只想继续享受表白。
还说不好意思打断?咳得那么用力,肺都快咳出来,还说不好意思?
“你就是想骗我!”允岚脸色气得铁青,还是忍不住将胸前那细条白瓷瓶抽出来,一把扔在地上,瓷瓶倒是没破,只碎了一角,在地上滚来滚去,允岚气急败坏,从里面抽了那张纸扔在霍为脸上,“你凭什么把我的东西换成这个?”
看允岚眼睛都红了,霍为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接过面上那张纸,看着右边第一列三个大字“放妻书”,他便有些好笑,伸手叫允岚过去。
允岚站在房厅中间,就是不过去,昂着头不看他。
门外的青竹手中端着茶水,在门外偷看到这情形,终于拍着小胸脯走了,看来将军夫人这是要和好如初,即将蜜里调油的节奏。
媳妇生气了,当然是要哄的嘛。
他们将军为了夫人,什么事情没做过?不过就是低一低头嘛,房里的事情,谁知道呢?
霍为见她翘气,如同雄赳赳的小鸡崽,觉得十分好笑又可爱,便一手掩着胸前的伤口,半坐着起身,要过来拉她。
允岚听他忍着伤口的疼痛,咬唇许久,还是忍不住过去扶住他,省得他摔在了地上,她要受累照顾他。
霍为则趁机一把抱住身娇体软的娘子,手圈着她的腰身,头埋在她颈间,闭上眼:“别动。”
允岚以为他伤口疼,便侧身坐着,一动不敢动,浑身绷紧。倒是霍为闻着她身上的体香,心情充实又安逸,只身体情况不容许,他又开始咳嗽。
这疫病让人几乎半刻难得安身,夫妻亲近的美妙时刻都要破坏。
允岚扶着他回去躺着,看他这病恹恹的恶老虎模样,气在心头却又没法发作,只死命掐了他的手掌:“这放妻书我不要,你偷偷换了我的东西,这账我以后再和你算。”
只是日后,暖帐里被霍为折腾得精疲力竭时,允岚都会想起那一刻,自己是怎么脑子抽了,觉得要和霍为算账的。这明明是让自己受罪又受累。
霍为知道,允岚还是心疼他。真是上手掐他,也怕弄疼了他,只敢掐他掌心肉最多的地方。
他搂着允岚,好声解释道:“通州这一趟非我所愿,轩辕渂也处处张罗人马对付我。我是将军,自然要为今上做好这件事。免不了受伤或送命,总得替你好好考虑。若是我死了,你如何同我和离?”
“不许再说死!”允岚扭头,恶狠狠盯着他,眼里已经满是泪水。霍为是用了心为她考虑的,她知道,因为那上面的日期是空白。
是去是留,他给了足够的自由。
作者有话要说:稽延冷眼道:世人皆是非不辨,愚昧至极,我也没兴趣同他们浪费时间。
翻译成现代网络用语就是——你们这些愚蠢的地球人。
哈哈哈,其实我还挺萌稽延这种人的。小仙女你们呢?
第29章 连环计-捉虫
作者有话要说:捉虫
当然, 霍为也问了允岚,她是如何被袁正辉绑架, 以及如何逃出来的。
知他心里还膈应着稽延, 允岚便同他讲了那一夜她逃出来的事。她和稽延用极凉性的药粉, 放在门口,呛得侍卫不停咳嗽, 让他以为自己得了疫病。
这种时候, 侍卫当然并不完全相信,但若是得了疫病,后果便和严重。
于是稽延和他商议能平安保命的法子——将稽延背篓里的两件破衣裳拿出来, 从窗口放在轩辕渂和袁正辉的房间里。如果这两个人感染了疫病, 那么疫病方子是必然要拿出来的,这侍卫自己便有救了。
允岚之前倒没留意, 稽延为何带了两件疫病病人的衣裳,现在想起来,这人真是比干七窍心。
当然,允岚和稽延不会天真到寄希望于袁正辉和轩辕渂得疫病。疫病虽然有传染性,也要看对方身体是否强壮。就算感染疫病, 也不会立刻就显现症状。他们这样指使侍卫,不过是想让侍卫离开, 然后趁机逃脱。
稽延随身带着采药的刀片,将绳索解开。只可惜那房门层层铁索,只能将门撞开,被轩辕渂发现。
这时候, 稽延只能拖延时间,让允岚自己先离开逃命。轩辕渂和袁正辉最多只会留一条命,那么至少要有一个人逃脱才能让两人都保命。
逃出去之后,便是霍为救了她。
听完这些,霍为有些嫉妒,为什么稽延的事情有那么一大堆,他却只有一句话。
思前想后,霍为还是觉得只要夫人在怀,那稽延便是再有心,也不能怎么着,终于——心情畅快了些。
两厢卿卿自然好,但两日后,霍为的疫病渐渐还是恶化,连胸前的伤口也没什么进展,甚至因着天热,有发脓的迹象,人也昏迷不醒。
眼下,急需疫病的药源,偏袁知府派人来说药源还没到,让大家稍安勿躁。
就算从京城过来,也不过三日行程。一路上好几个大镇,药房比比皆是,药方子里也没有什么昂贵的药材。允岚是不信什么药源还在路上的鬼话,说着要去找袁知府交涉。且不说霍为的性命,通州还有数以千计的老百姓等着药救命呢。
停下给霍为擦脸的手,允岚双手撑着大腿,从霍为床边起身,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夫人!”青竹忙叫人进来服侍,房里一时乱了套。
将军还昏迷着,这夫人又累倒了可如何是好?
傍晚,寒菊庄西厢房的几个壮汉围在一起,敞着胸前的汗衫乘凉,闷不做声。
一个精瘦的高个子,招风耳十分显眼,咕囔两句:“我听城东的小乞丐说,药源早送到通州县界东面的林子里,就那袁正辉的耍滑头给压着不放,见死不救!”
为首一个汉子脸上带疤,人称刀疤老五,看着凶神恶煞的,匪里匪气,他将嘴里的狗一把草嚼烂了,一口呸出来:“不能再等,就是要了咱们的命,也得给他截了!”
周围的汉子早等着这句话,都跟着刀疤老五出门去。将军夫人允岚是如何尽心尽力照顾霍将军,霍将军又是如何对他们恩重如山,这些汉子再也按捺不住,必须得做点什么。
“诶,你们做什么去?”青竹安置好夫人允岚,这会子来叫刀疤老五等人吃饭。不料,刀疤老五领头牵着马,蒙上面离开寒菊庄,脸色不善。
青竹心里一咕咚,预感不太好——
允岚醒来时,是入夜三分时,夏日早早来了,晚风温热,她额头上是密密的汗。空气中有些许浓艳的花香,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