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人絮絮叨叨一直分析到晚上八点多,一个个都被会议折磨的不成人形,一回办公室往沙发上一躺就开始做挺尸状。
“去,给我倒杯水。”于渊踢了踢云骞的小腿,有气无力道。
“不行,不行了,昏了,诶呦昏过去了……”一听说要干活,云骞又开始装林黛玉,还作势娇弱扶额。
“安法医,这么晚还没走啊。”走廊上突兀响起了某个小警员的声音。
“嗯,过来拿材料。”
紧接着,安岩的声音就如同一阵兴.奋剂,不夸张地讲,就在他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云骞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阵飓风似的刮出了办公室。
老远就看见了安岩,高挑的身躯在一堆平均身高不过一米七五的警员中简直是鹤立鸡群。
不论何时都是最显眼的那一个。
“安法医!好巧!”他兴奋喊了句,然后颠颠就往人家身边跑。
长时间的急促压抑的气氛已经将云骞的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甚至于开始压迫眼神经,云骞只觉眼前一阵黑,大脑一阵眩晕,接着身体就缺氧般朝前面那人怀中倒去。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碰瓷来的。
安岩身上有特殊的气味,像是消毒水,又像是阴湿的香气,但搭配于他身上就会令闻者产生特别的情绪。
一切都那么恰好。
恰好的时间,恰好的地点,恰好的眩晕,恰好的他,以及他恰好的倒退一步。
其实安岩也不是故意的,他正和别人说话,就见旁边闪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一躲,那道黑影竟然直直朝他跪了下来,接着脸朝地倒了下去,就倒在自己脚边。
“你,你没事吧。”安岩这是第一次被吓得都结巴了。
云骞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他甚至能感受到温热的鼻血喷涌而出的释然感,但还要强颜欢笑道:
“没事没事。”
说着他还顺手抹了把鼻血,那道鼻血被擦到腮边,却还是倔强地赖在脸上死活不肯离开。
安岩暗暗松了口气,接着委身把云骞从地上扶起来,掏出纸巾递过去:“擦擦吧。”
云骞接过纸巾,转过身子猛擦鼻血。
妈的,太丢人了,当众下跪不说,还磕了一脸血出来,当着别人就罢了,面前的这可是安岩!朝思暮想的安岩啊!好不容易见他一面,还出了这等大糗,还不如找个地方上吊死了算了。
可是这鼻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像决了堤一样,越擦越多,颇有覆水难收之势。
安岩就站在一边静静地瞧着他,见他一直擦个不停,才破天荒关切问道:“磕破鼻梁了?”
云骞都快哭出来了,心里嘀咕着能别问了么,已经很丢人了。
“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安岩这么问,其实也只是潜意识里觉得刚才要是自己不躲他也就不会磕成这样,理论上自己有错,所以也该负责。
云骞鼻子里塞着卫生纸,回头,满脸哀怨:“现在医院只接急诊了吧,不然,我去法医科你帮我处理一下。”
反正脸都丢尽了,那就干脆赖皮到底好了。
安岩看了眼手表,觉得好像也是,没办法,只好把这小子带去了法医科。
一进办公室,这小子又开始冲着自己傻笑,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简单处理了下,安岩又叮嘱道让他明天一定要去医院看看。
云骞表面上应和下来,其实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或许对于安岩的“一抱定情”早就变成了对于他的执念,那种非得到不可的执念。
就在安岩低头检查他的鼻子之时,研究所内昏黄的吊灯闪了下,瞬间的闪烁就如同云骞那颗猛然闪了下的心,有时候,有些事情根本不需要刻意安排,只是想做,所以就这么做了。
安岩的脸就近在咫尺,近到脸上细微的绒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精致的眉眼,微微张开的嘴唇水色潋滟,那副严肃认真的模样,使得感性和理智都在催促自己赶紧不要大意地扑过去吧。
虽不合乎情理但也顺理成章的,云骞张开双臂,一个猛子扎了过去——
第39章 仪式感(7)
安岩刚转身换药,就听见身后一声闷响, 像是骨头磕在地上的声音, 光是听着就让他头皮发麻。
扭过头一瞧——
他怎么又跪下了,这还没过年呢。
而云骞, 此时此刻正大张双臂跪在地上无声的流着泪, 他甚至怀疑安岩是不是早就猜透了自己那点小心思而故意躲开的,不然, 这也太凑巧了点吧。
他的脸红的几乎要爆炸,在安岩疑惑的目光中, 他赶紧从地上爬起来, 舒展着筋骨,脸上是尴尬的带着掩饰性的笑:“坐了一下午, 锻炼锻炼, 免得亚健康。”
安岩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潜台词似乎是在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接着转身收拾着换下的染了血的纱布。
云骞停下手中的动作, 目光紧紧黏在安岩背后, 那种近乎迷恋的、炙热的目光。
其实,也该庆幸安岩刚才躲开了吧, 不然如果真的没有一点准备就向他吐露自己的心声甚至是肢体表达, 他该会很为难吧。
毕竟他从未明确意指过自己能不能接受男性为伴侣, 更重要的是, 他能不能接受自己。
他学识过人、冷静沉笃, 再加一条,生得也俊俏,这条人生的马拉松长跑,他注定已经将很多人远远甩在身后了,那就该按照既定的人生轨道一步一步走下去,娶个貌美如花贤良淑德的妻子,继承人人艳羡的庞大家产,幸福美满直到老去?
可是人生不是马拉松啊。
路不止一条,终点也不止一个,无论是选择什么样的方式,终究也会走到相应的终点站。
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墨守成规,抱着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委屈自己呢。
机会难得,错过这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所以就是现在,下定决心,选择自己想走的那条路。
“安法医,其实我对你——”鼓足了勇气打算就趁现在凉风秋月景美人和之际向他表明心意,一抬头,眼前却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那盏残灯,一闪一闪,像只带着嘲笑意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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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确定没有双目失明的住户?”
“没有,这巷子里就住了这么几户人家,隔壁说个悄悄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要是行凶或者绑架这么大动静,大家早就注意到了。”
云骞听完,点点头,对着走访的用户敬了个礼,道了声“多谢合作”就打算先回警局去找苏闻予他们会合。
苏闻予这是第一次出外勤,跟着于渊大街小巷东奔西窜,两条腿差点没跑折,特别是北方干燥的秋风都给他嘴的唇吹成干裂状。
他进了屋第一件事就是端起水杯毫无形象的一阵牛饮,接着大口喘着粗气,嚷嚷着这真不是人干事,一副宅男恨不归的模样。
“怎么样,查到鞋子和婚纱的销售点了没。”云骞凑过去,贴心的帮苏闻予捏捏肩膀。
“我们根据鞋子上的出厂编号去工厂问了,老板说这几个月从他家进货的销售点就有大大小小二百多家,光金沙滩所在的藤合区就有五十多家,跑了一天,问了六十多家代理点,有些店能提供顾客购买底单,有些私人性的销售点连顾客信息都不留,监控也没装,总之,就是没查到什么。”
苏闻予说着,还泄气般地摇摇头。
“也不算一无所获,起码我们得知了一条重要信息。”于渊伸手拍拍苏闻予的后脑勺表示安慰,“这一款高跟鞋在出厂时都会在鞋底和后跟上贴上一层保护膜。”
“死者脚上的鞋子却没有保护膜,是在凶手买来后就撕掉了还是死者在途中蹭掉了。”
于渊摸摸下巴上的小胡子,接着肯定的一拍桌子:“蹭掉的。”
“证据?”云骞一挑眉,问道。
“死者鞋底只有少量干土,但根据鞋子侧面和婚纱上提取的泥土来看,黏度较高,是栽植过植物的湿土,鞋底却没有,试问,你能走出这种效果?”
云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像是这样,那这么说来,为什么鞋印凭空出现在滨海主道上这也就解释得通了,而且我们还可以根据鞋底保护膜蹭掉时间推测下真正的第一案发现场,缩小排查范围。”
于渊欣慰地摸摸云骞:“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