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骞悄悄看了眼于渊,见他正在门口和路过的警员聊天打屁,他才敢小心翼翼地凑到电脑屏幕前,对着蓝菲菲的照片轻声道:“伯母,您放心,以后我会照顾好安法医,您要是在天上缺点什么就托梦给我,我烧给您呀。”
说着,他苦笑:“虽然他本人或许并不会领情,也或许,有比我更适合的人去照顾他。”
翻着翻着,在相关词条中,却意外地瞧见了“路安琪”这个名字。
他赶紧点进去,一瞧,乐了。
果然,确定的答案那便是确定的答案,方程式有多种解法,可是往后余生,只有一种。
路安琪,父亲路赫,母亲安家玲,是安家栋的亲妹妹。
也就是说,路安琪其实是安岩的表妹,血缘关系杠杠的那种。
云骞想笑,想仰天大笑,开心到恨不得把键盘都吃了。
“你咧张大嘴笑什么呢。”于渊望着他,抖了抖烟灰。
云骞赶紧收起笑容,关掉电脑:“没什么,想到开心的事,我先下班了,明天见我的小于于~”
“你他娘的和谁学的这么油腔滑调。”
在于渊的暴风谩骂中,云骞立马脚底抹油溜到了警局外。
一回到家,就见他家云老头正搬张小板凳坐在院子里摆弄他那几株怎么都养不活的兰花。
“爸,你吃饭了没。”
老云头拍拍手上的泥土:“早吃了,等你回来你爹我都要饿成人干了。”
说着,老云头却忽然在空气中嗅了起来,嗅着嗅着,就嗅到了云骞身边。
他一把拉过云骞的衣服使劲闻着,接着表情巨变,脸色铁青,一张嘴,声音都变了调:
“你今天去哪了。”
云骞赶紧从他老爹的无情铁手中解救下自己的衣襟:“能去哪,上班呗。”
“我是问你除了警局还去哪了。”
看他老爹这架势,倒不像是在和他开玩笑。
“就出了趟外勤,去了之前区派出所的老警察家中拜访了下,然后还去了警局的研究所,在法医办公室里坐了会儿,除此之外,也没去哪了。”
见他家老云头审视的模样,云骞慌了:“爸,天地良心,我身为一个警察怎么可能光顾风月场所,您想多了。”
“我说的不是这个。”
老云头眉头紧蹙,摇头似拨浪鼓:“憨崽,爸就和你直说吧……你,摊上事了。”
第27章 昧愚(11)
云骞一听,脸都扭成一团,立马双手护胸:“爸,我胆子小,您可别吓唬我。”
“你来,进屋。”云老头冲他招招手,示意他进房间说。
云骞哆哆嗦嗦跟着他老爹进了房间,就像小时候考了倒数准备进屋挨揍一样。
他老爹随手拿起柜子上的香,点燃,在他已逝的母亲遗像前拜了拜,然后将香插进香炉。
“你还记得在你十四岁的时候我随一个外省的雇主去替人家看墓穴风水么?”
这个时候,云老头的语气听起来倒是缓和不少。
云骞记得,那时候他母亲还健在,家里某天来了几个穿着怪里怪气的男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说是要请声名远扬的老爹帮忙看风水迁墓,迁的是家族大墓,这是项大工程,没个十天半月的怕是回不来。
但第三天,他老爹就坐飞机连夜赶回了徽沅。
再后来,那帮怪里怪气的男人也追了过来,天天上门,但每次都是被老爹拒之门外,那时候老爹开始生病,咳血,浑身乏力,腹痛,去医院查也查不出到底什么毛病,但半个月后,老爹又跟着那帮男人走了,再回来就又是一个健康宝宝。
“其实当我去了才知道,他们不是迁墓,那根本就是一帮盗墓贼。”
云老头说着,捏紧了拳头。
“他们干第一票的时候,盗了明朝的一个将军的大墓,但因机关重重,那些人功夫也差点,所以不少人死在了墓中,第二票,他们想请我过去探个风水宝穴,找个合适的地方下铲,盗墓那可是违法的事儿,我一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哪能随他们闹腾,自然不肯。”
云骞惊讶地张大嘴巴,感情他老爹还有这等奇幻的经历。
“你还记得我生的那场怪病吧。”云老头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云骞。
云骞痴痴点头,到现在他还记得医院的医生对他们说的那句:“还是趁早帮病人料理好后事吧。”
吓得他哭了一整天。
“其实那不是什么病,而是……”说到这里,云老头压低了声音,“一种毒蛊……”
此话一出,云骞就觉得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但细细觉来,又像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寒意。
“后来,我确实也是帮那些人探了风水,他们给了解这种蛊毒的药。”
“蛊毒真这么灵的么?”在云骞的意识里,这种什么湘西赶尸苗疆蛊毒都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桥段,不曾想过,原来这种小说中才会出现的桥段就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身边。
“你要知道,养一只蛊要经过无数次实验,以哪几种毒.药喂养蛊虫,投药的先后顺序、几斤几两,也只有养蛊人自己清楚。”
“这种荒唐事,报警啊爸。”
云老头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没用的,抓起来又怎样,除了养蛊人之外再无人知晓解药配方,他死了,被下蛊的人也活不成了,抱着这种‘好啊大不了大家一起死’的想法,他们才不惧什么警察。”
云骞心疼地抱住他家的老头子,抚摸着老头子脑门上稀疏的几根毛发:“爸,您受苦了。”
云老头拍拍云骞的手,轻声道:“我服用过解药,所以对于那种解药的气味,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但你一回来,我就从你身上闻到了那种药味,所以才问你今天去了哪里。”
这时候,云骞的脑海中猛然浮现何组长身上那密密麻麻的小洞,现在想来,很像是被虫子钻出的洞。
“我今天还真去了一个特别的地方,就是我说的那位区域派出所退休老民警的家里,他的身上长满……应该说是破开了无数的小洞,经您这么一说,我倒真觉得像是虫子钻出的洞。”
云老头愕然,不可置信地望着云骞:“是了,和我当年一样。”
说着,云老头掀开衣袖,招呼云骞看过来。
在云老头的小臂上,有几处很不起眼的圆形伤疤,尽管已经愈合,过了这多年也不太明显,但看着这些伤疤,想到自己老爸也曾经遭遇过这种恐怖的下蛊事件,云骞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这是一种生活在北方沿海地带的毒虫,名叫七星螝,无足软体,背部有七个红色的小点,以人血为生,定期发作,头部有两片坚硬的齿刃,能轻易钻透皮肤,除了下蛊人,再无药可救。”
“所以,我今天去见的那位老民警,也是被下了蛊?”
云老头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那,爸,您还记得之前帮您解毒的人是谁么?”
“记得倒是记得,但我回了徽沅后下决心彻底与他们断绝来往,也没了他们的音讯,是死是活我都不清楚。”
“年龄呢。”
“大概……六十来岁?”
但有一点比较奇怪,何组长是去了长生村之后就被下了蛊,但自己老爸是在南方被下的蛊,而蛊虫需要特定的环境驯养,也不能距离下蛊人太远,否则会脱离控制。
也就是说,下蛊的人,现在就在徽沅。
“小骞啊,爸知道你作为一名人民警察,职责就是为人民伸张正义,但有些时候,保护好自己才是上策,千万不要……引火烧身啊。”
这个老顽童,第一次用如此严肃认真的语气同告诫自己,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怕了。
如同他所说,解药只有下蛊人才有,下蛊人一死,那么被下蛊的人也跟着活不成,这种人最可怕,视人命如儿戏,甚至是脱离了法律的控制范围。
只要手里捏着这张底牌,他们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
温且觉得挺意外,第一次,云骞主动约他出来喝咖啡。
精心打扮一番,就连皮鞋都擦得亮的能照出人影,怀揣巨大惊喜期盼地赴约。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温且却早早地来到了约定地点。
九点钟的中心广场行人却还是络绎不绝,斑斓绚丽的彩灯将这座城市映衬的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