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46)

半边蘑菇帽像是被暴雨蹂躏过的纸伞一样,被撕成一绺一绺,可怜得不得了。另外半边倒是完好无损,仍然油光水滑,饱满欲滴。

鱼初月弄了两手蘑菇汁。

撕到一大半时,这蘑菇已经喊不出人声来了。

它在她手中一颤一颤地发抖,可惜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鱼初月冷酷的目光瞄向了另外半边蘑菇帽。

“等、等等!”蘑菇缓过了神来,发出刺耳尖叫,“你认错人啦!我不是瑶月!”

鱼初月吓了好大一跳。

声音从蘑菇中挤出来,尖锐得很,无法分辨男女老幼,鱼初月压根就没有怀疑过它的身份。

不是瑶月,能是谁?

她眯了眯眼,冷笑:“少来这一套,你骗鬼呢。”

“你你你你不就是鬼!你不是灰飞烟灭魂飞魄散了吗!”蘑菇尖声叫道。

有意思。

知道她灰飞烟灭魂飞魄散的,除了瑶月还能有谁?

鱼初月干脆利落地照着完好的帽子中央撕了一下。

“我我我是系统!我是系统!”蘑菇尖叫。

鱼初月动作一顿。

“瑶月她,她把我骗进蘑菇里,抢了我的能量体,逃走啦!”蘑菇疯狂地晃动着被鱼初月撕成了小辫子形状的帽帽,急急说道,“只有我,只有我能帮你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你不能杀我!杀了我,你再也找不到瑶月报仇了!”

“哦?”鱼初月冷笑,“你是系统的话,更要好好算算帐了。若是没有你的帮助,她哪有本事占了我的身体?”

她干脆利落地把整个蘑菇帽都撕成了小辫辫。

“啊啊啊啊啊啊——”寒冰墓茔中回荡着尖锐的惨叫。

终于,整个帽子都撕成了条条。

倒拎在手里,像个拖把似的。

蘑菇的声音雌雄难辨,鱼初月一时也无法判断它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这里毕竟是守护者之域,她无法久留。

系统……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更大的可能是瑶月谎称自己是系统,想要逃过一劫。

思忖片刻,鱼初月将这朵撕得破破烂烂的蘑菇扔进了芥子戒,调过梵罗珠,蹲在一旁盯住它。

她走到泛着微芒的禁制出口,一步踏出。

“大师兄!”

崔败望着远山。

听到她的声音,他缓缓转过头,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很好,依旧活蹦乱跳,生气勃勃。

还是那个鱼。

盯了她片刻,他的视线落到了她的手上。

她的指缝里全是粘粘的蘑菇汁。

“撕了?”他问。

“撕了!”鱼初月道,“不过出了点岔子,回去我再细说。”

“嗯。”崔败淡声问道,“走回去还是御剑?”

鱼初月愣了下。

她忽然察觉到哪里有点不对。

从前的崔败不愿御剑带人,她倒是能理解,但如今早已破罐子破摔成这样了,还需要避忌什么吗?

他为什么来时问,去时也要问?

思绪一转,鱼初月恍然大悟——他定是在金霞坑耗废太过,没什么力气御剑,但碍于面子说不出口。

一定是这样!

鱼初月颇有些不好意思。

只顾着自己的事情,没留意崔败的状况。

“走回去吧。”她眼珠转了转,又给他递了个台阶,“我很想与大师兄一道散散步。”

崔败微微一僵,有种心事被戳破的诡异心虚感……不,不对,是她想和他散步,他只是满足她这个小小的愿望而已。

“嗯。”他负起手,走在了前面。

她猛然发现他还穿着那件摁了血手印的衣裳。

鱼初月:“……”

二人离开四象阵的阵心,踏上通往长生峰的白玉阶。

没走几步,迎面便遇上了熟人。

秋然和白景龙。

“大师兄。”“大师兄。”

二人齐齐施礼。

天极宗只有一个大师兄。只要打败了上一任首席弟子,便是全宗弟子共同的大师兄或者大师姐。

所以崔败入宗虽晚,但每个弟子都必须叫他大师兄。

不愿意,可以,挑战他,打败他。

鱼初月也像模像样地冲着那二人行礼,立起身来,赶紧退后半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崔败侧后方。

绝对不能让她的爪子印毁了崔败的形象。

错身而过之后,鱼初月警惕地回头盯着那两个人。

如她所料,秋然阴魂不散,撩了撩头发,便转头来看崔败。

鱼初月急急抓住崔败,将他扳向自己。

映在秋然的眼中,便是一对立在白玉阶上,相拥对视的爱侣。

秋然咬了咬牙,重重一拳捶在了白景龙的肩膀上:“白师兄!走!饮酒去,不醉不归!”

“不了吧……”白景龙憨憨地笑道,“朱颜在冲击瓶颈,我得回去给她护法。”

“嗨呀!白师兄你怎么也变得这般扭捏!朱师姐会误会我吗!不会的!她知道我是什么人!都是哥们儿,她哪会吃醋呀!”

“好吧……”白景龙道。

鱼初月远远瞟了一眼,心中幽幽替朱颜师姐叹了口气。

在崔败这个强到犯规的异类出现之前,白景龙正是宗内最优秀的男弟子,修为扎实,生得端正英俊,配朱颜师姐正正好。就是性子实在是老好人了些,拉不下脸来拒绝人。

上回林怜怜那事好不容易才掰扯清楚,这边秋然一出关,他立刻又重蹈覆辙。

一看便知道还有硬架要吵。

鱼初月琢磨着朱颜和白景龙的事,全然忘了自己双手还抓着崔败的肩,像是要对他做些什么不对劲的事情。

等到她恍惚回神时,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唇角一挑,他道:“小师妹,又咬破了哪里么?”

鱼初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

在金霞坑,她可不就是自己偷偷咬破了舌尖,来引他犯禁?

脸蛋腾一下涨得通红,她急急缩回了手,远远蹿到一边。

崔败轻笑出声。

目光懒懒地投向她,那模样,清冷中带上了几分不羁,像个清贵世家子饮了酒,露出几分纨绔相。

她又羞又窘,恨不得顺着白玉阶边上的缝缝钻下去。

这会儿蘑菇到手了,没了那股子紧张急迫的冲劲,再回头去看前天夜里自己干的好事,简直是细思极恐。

“过来。”他道。

鱼初月硬着头皮蹭了过去。

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几眼,有些好笑地呵了一声,道:“你的胆子呢,被我吃了?”

尾音微挑,似有若无地带着一丝哑意,那个‘吃’字意味深长。

鱼初月:“……”

“没意思。”他懒洋洋地把头偏向一旁,漫不经心地说道,“回去还你。”

鱼初月:“!”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那天‘吃’了她的胆子,待会儿要‘还’给她?怎……怎么还?

脑海里传来嗡一声,许多记忆根本不受控制,争先恐后便涌入了她的脑海。他的强势,他的气息,他的温度……

他那双练剑的手,太有力量,让她无法逃脱。

崔败没有要向她解释的意思,他负起手,大步走向前方。

鱼初月只能屁颠颠跟在他身后,一颗心七上八下。

从守护者之域到长生峰的距离是很远的,老长老长的白玉阶,上次差点儿走断了鱼初月的小细腿。

但这一回,不知是因为心中忐忑还是因为筑了基的缘故,仿佛就眨个眼的功夫,便回到了玉树琼花、晶雪飘飘的长生峰。

崔败径直把她带回了他的冰殿。

长袖一拂,雕了霜花的厚重殿门在身后轰然合上。

鱼初月的心脏‘怦怦’乱跳起来,她抿了抿唇,跟在崔败身后,走进了左侧的寝殿。

他往冰玉榻上一坐,拍了拍身侧:“过来。”

鱼初月勾着头蹭了过去,搭上一点点榻沿。

他很不满意地瞥了她一眼,长臂一揽,揽住了她的肩。

鱼初月吓得一抖。

“我不是你的羁绊么?”他道,“你怕什么。”

鱼初月:“……”

“不是上赶着让我吸血,我不吸还不答应么?”他继续凉凉地说道,“和我在一起,不是你占了便宜么。”

鱼初月:“大师兄,不带这么秋后算帐的啊……”

他低低地笑了几声,终于放过了她。

“金丹之前,除修炼之外,不得分神。”他一瞬间变了脸,像个冷冰冰的夫子一般教训她,“上次的事,不知者不罪,我不与你计较,日后谨记,勤勉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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