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修罗场!(102)

他的眼珠慢慢一转,盯住了她。

“还有烤鱼,配上辣油,丝丝红油渗进幼嫩的鱼肉中,那滋味当真是绝。”她道,“这里阴沉沉的,什么东西都有一股浓浓的霉味,肯定烤不出食材鲜香的原味。”

她用余光瞥着他,见他喉结动了动,心中不禁大呼有戏。

“还有地豆!”她谈兴大发,手舞足蹈地说道,“切成波浪型,一条一条,放到油锅里面炸,炸得内外都酥透之后,立刻捞出来,置入葱、香菜、折耳根、鲜酱、辣椒粉,瞬间搅拌均匀,热腾腾地盛到面前,色香味俱全,堪称人间美味!”

他幽幽盯了她一会儿,别开了头。

叹息:“你想走。想骗我放你走。”

鱼初月:“……”好吧,是她白日做梦了,能被魔主伽伽罗叫‘爹’的人物,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她认命地垂下了肩膀。

浓雾之中,忽有一双阴冷又狂热的赤瞳盯住了她,悄悄伏在地上潜过来,向着她细细白白的脚踝,探出寒光闪烁的爪子……

他随意地扬了扬手。

胳膊化成了一道灰色的雾气,掠入身旁浓浓的黑色雾霾中,抓了一只魔物出来。

这只魔物像人一样,有躯干和四肢,只不过通体都是一团乌黑的粘液状物质,散发出浓浓的腥臭味。

它冲着鱼初月发出了渴血的咆哮。

他把这魔物拎到眼皮底下,盯了一会儿,张开嘴巴,像吸一团云雾一样把这魔物吸入腹中,然后偏过头,丧丧地看着她:“我也想离开。可是我出去就会死,我很不高兴。我出不去,若还放你出去,那我会更加不高兴。”

鱼初月沉重地点了点头:“嗯,我懂。”

他忽然停了下来。

转过身,面对着她。

鱼初月心神一凛,瞳仁不自觉地收缩起来,紧紧盯住他的表情,防着他忽然发难。

只见他皱紧了眉头,扬起一只手,拇指和食指落在她两侧唇角,往上一提,把她摆成了一个笑脸。

“不要学我。”他恹恹说道,“笑才好看。”

鱼初月:“……您要是答应放了我,我一定笑得比谁都好看。”

他没接话,继续攥着她的手腕往前走。

走了一段,他问:“腐血藤、食尸草、霉灵菌,要哪一个炼油?”

“哪个都不好。”鱼初月道,“一听名字便知道都有怪味。”

“的确。”他侧着头,思忖了一会儿。

松散的黑发在冷雾中微微地飘动,时不时拂到他那冷白的脸上,整个人看起来很像黑白水墨画中浮出来的一只艳鬼——很内敛的那种病秧子艳鬼。

“万梧灵木。”他的眼睛忽然微微一亮,“有光照,或许没有异味。”

鱼初月听着有些耳熟,略一回忆,想起来了。

魔主伽伽罗曾说,要用万梧灵木做芯,然后扒她的皮做成傀儡,这样不会失了颜色。

看来是材质不错的木头。

“距离不太近。”他自上而下打量了她一圈,“这样走过去的话,你恐怕会老死。”

鱼初月的脸上立刻露出意动的神色。

老死,她可以啊。

眼下这般境遇,还有什么能比老死更加幸福吗?

“没关系的。”她露齿一笑,“和朋友一起散步谈心,其实也挺有意思。”

“朋、友。”他勾着头,半晌,幽幽道,“若将你认作朋友,伽伽罗来问我要人时,难免又起冲突。麻烦。还是不了。”

鱼初月心中大致有数了。

魔物之间的赌约,大约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契约功效,所以伽伽罗不得不叫他‘爹’,但实际上,他的实力应该不会比伽伽罗强。

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和魔主,赌了什么?”

“唔,”他懒懒散散地回道,“赌我的命。”

鱼初月:“?”

他好像很喜欢看她歪着头,满眼睛问号的样子。

他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仔细看能看出浅浅一点弯月的弧度,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应该已算得上是心情很好、极有兴趣了。

等到她眼睛里浓重的疑问渐渐消散,他才收回了视线,很无所谓地说道:“伽伽罗想杀我。我便对他说,我站着让他杀,不跑不还手。我说他杀不了我,他不信,说若杀不了,他就管我叫爹。”

他丧丧地摊了摊手。

“结果你看见了。”

鱼初月惊奇地睁大眼睛:“你一动不动让他杀,他为何杀不了你?”

他全无笑意地勾了勾唇:“秘密。”

再走两步,他的耐心全部告罄。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身体陡然化成了一蓬灰雾,卷住她,风驰电掣掠向前方。

鱼初月心尖猛地一颤,这一瞬间,她竟是产生了错觉,以为回到曾经的某一个时刻——进入本源碎片时,崔败正是这样用神魂卷住她,一掠便从浩瀚海洋一般的巨型云团漩涡中穿过。

只不过此刻眼前的雾气俱是一片黑霾,猝不及防之下,她吸入一口浓浓的魔息,顷刻激发了脏腑内伤,腹中一绞,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两眼一黑,她失去了知觉。

……

……

事发那日。

崔败拎着染血的剑,落到无量天的破碎法场上。

佛修们在收拾残局、照顾伤者。

见到一切井井有条,崔败冷厉的眉眼略微缓和。视线一转,便见白景龙匆匆迎了上来:“大师兄你也来了!”

崔败平静地问道:“鱼初月在哪?”

白景龙指了指不远处。

崔败顺着他的手指一看,便看到一个绝色女子呆呆愣愣地站着,就在他望向她时,她的五官如同褪色的画卷一般,缓缓变浅,顺着肌肤向下流淌。

这么个玩意,是他的鱼?!

“大师兄……”白景龙还未发现异状,小心翼翼地搓着手问道,“朱颜呢?”

有一瞬间,崔败觉得自己心中的那一层坚冰已被深藏在底下的熔岩吞没。

他偏过头,扯唇笑了一笑,将手中那把染血长剑抛向白景龙。

白景龙:“!!!”

是朱颜的本命仙剑!

上面有血!

大师兄带回了朱颜带血的本命仙剑!

她、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朱颜!!!

白景龙瞳仁收紧,额头瞬间冷汗密布,手足发颤,口舌发干,一张嘴,便是嘶哑的声音:“她……她……”

眼前好一阵天旋地转,握着手中染血的剑,慢慢慢慢地跪倒在地上:“朱颜啊——啊——”

崔败此刻根本不在意白景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他走到了那个假身面前。

抬起手,摁在‘鱼初月’木质的肩膀上。顷刻间,木头人结成了冰,然后在他掌中碎成了万千碎片。

“伽伽罗。”崔败语声平静。

顿了片刻,谪仙般的背影向着法场边缘走去。

几步之后,消失在原地。

白景龙呆了许久,直到不住有无量天的佛者上前关心地询问,他才缓过了神来。

蓦然惊醒,环视一圈,发现崔败早已不见了踪影。

“还没问大师兄,朱颜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白景龙晃晃悠悠走出几步,御上剑,歪歪斜斜掠往天极宗。

真真叫做心如刀绞。

这般空洞和疼痛,难以言说。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天极宗的。

他直奔崔败洞府,见禁制闭合,清气缭绕,崔败显然已在入定修行,一向脾气极好的老实人白景龙差点儿当场就炸了!

朱颜出了事,大师兄怎能没事人一般,回来就开始修炼!

他顾不上什么风度,冲上去前,仙剑一出,轰隆隆就开始冲撞崔败的洞府禁制。

毕竟是化神期的剑仙,防君子不防小人的禁制很快就在他的剑下碎裂。

幻成了崔败模样、正在洞府中静心修行的朱颜被惊动,走了出来。

白景龙扬起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狠狠望向出现在台阶上方的那个人。

仿佛哪里有点怪?

只见‘崔败’一脸无语,呆呆地立在殿阶之上,垂眸凝视着他,那眼神,竟是温柔又熟悉。

白景龙有点晕。

他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神智不清了,看崔败,居然那么像朱颜!

他终于明白那些丧偶的人为什么看起来都像疯子一样。

他咧开嘴角,呵地一笑。

“大师兄,朱颜到底是怎么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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