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脸色一白,不由抬头去看夏子楚,触及对方凌厉的目光,顿时不敢言语。
夏子楚着恼道:“你不过是因为本宫不得驸马的欢心,料准了本宫不敢拿你怎么样,继而得罪驸马!”
当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眼瞅着平静日子自此打破,夏子楚如何不生气?
她拿不准傅修齐是着了对方的道,教对方暗自怀了孩子?还是傅修齐情根深种,无法自拔,情愿一介青楼女子替自己诞下孩儿?
虽然后者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事无绝对,万一呢?
夏子楚头痛不已,牡丹却已在她的声色俱厉下,掩面啜泣,端的姿态柔弱,惹人垂怜。
夏子楚见状,对牡丹的感官更加厌恶。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般对付男人的手段,却是用在了她的身上。
夏子楚冷着脸,吩咐下人即刻去找驸马,越快越好。
又向牡丹道:“本宫不会对你和你的孩子做什么事,你且收收泪吧。等驸马过来,你尽可向他倾诉委屈。”
话说到这个份上,牡丹如何还能继续示弱哭泣?
夏子楚心情不善的离去,牡丹紧紧的揪着手帕,忐忑的等待傅修齐的到来。
——长公主的态度是其次,驸马的决定才是关键,毕竟是自己偷偷留下的孩子……
若连腹中孩儿都不能令那个男人替她赎身,给她一个名分,那么,她真的是无计可施,走投无路了。
***
公主府的人找到傅修齐时,他正在为亡母嫁妆里的几家商铺之事忙碌。
听闻公主府的下人到此,傅修齐居然生出几分窃喜:公主这是改变心意了?难为他住了半年多的温情居。
连他自己都意外此刻的心情,好像多期盼公主唤他回去似的。
待听说是因牡丹去了公主府之故,傅修齐霎时间沉下脸色……
到了公主府,傅修齐果然见到了泫然欲泣的牡丹,却连公主的衣角都没看到。
“傅公子。”牡丹心里七上八下,面对这个同床共枕了三年多的男人,她依旧拿捏不准他的性子。
“听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傅修齐一字一句,眼神分明如暴风雨凝聚般可怕,嘴角却含了一丝笑。
“是,公子。”牡丹止不住瑟瑟发抖。
她回想起半年前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在与长公主的新婚之夜突然驾临温情居,将她折磨的欲//仙//欲//死……
男人攀上高峰之际,口里分明念了一声“公主”,许是发泄失神的缘故,男人自己并未察觉到。
可她听的分明,也是第一次意识到男人娶了妻,极有可能就此浪子回头。
那么,身在风尘的她算什么呢?
此刻这个男人道:“既然如此,我便替你赎身,往后你就住在公主府吧。”
牡丹一颗心大定,终于撑不住的委顿在地。
傅修齐转身而去,带起一阵冷风,吹的牡丹瑟缩了一下,哀声道:“公子……”
傅修齐恍若未闻,一刻不停的去了夏子楚的漪澜苑。
***
夏子楚与傅修齐婚后的第二次见面,竟是这样的场景之下,二人皆是意料不到。
下人们早已机灵的退下,夏子楚观傅修齐神色不愉,便猜到此事定有内情,若非他故意做戏与她看,大约便是他遭了那牡丹的算计。
二人一时相顾无言。
夏子楚心想:驸马醉心于青楼;驸马纳妾,且这妾室身怀六甲,有可能诞下长子。前者只是打她的脸,后者却严重损害了她身为主母的利益。她是不是可以从中讨点好处?
傅修齐却想:孩子?他根本感受不到即将为人父的喜悦。若是此子乃他与公主的嫡长子……
他偷偷打量坐在身边的妻子,一如记忆中的赏心悦目。
他暗道:若是此子乃他与公主的嫡长子,必定才貌俱佳。
夏子楚思虑再三,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问道:“不知驸马打算如何安置那女子?”
傅修齐收住自己扯的没边的思绪,打算先试一试公主的态度:“公主觉得呢?”又急急的补充一句:“孩子的事并非我本意,公主切莫误会。”
夏子楚点头,心道:你自己惹下的情债,怎么反倒来问我?
她心中好笑,故作为难道:“男人三妻四妾本也平常,驸马若要纳她为妾,我不会反对。只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个女孩儿便罢了,可若是个男孩儿……那可就是驸马的长子。”
嫡庶有别,时下世人重视嫡长子。除非嫡妻多年未诞下子嗣,一般在嫡长子诞生之前,丈夫不会允许侍妾怀孕。
因为庶子一旦占了“长”字,有乱家之象。
这也是不论傅修齐如何混账,傅丞相也对他万分重视的缘故,全因傅修齐占了嫡长子长孙的名分。
傅修齐恼的正是这点,可这话一经她的口道出,他听着就觉得十分不是滋味。
什么叫“不会反对他纳妾”?她竟是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吗?
他忍不住道:“若非公主拒绝我,此刻咱们说不定已经有了嫡长子,还有她什么事?”竟有一丝幽怨。
夏子楚语塞,既而不满的嘟囔:“我是拒绝了你,可也没叫你去烟花之地。”
傅修齐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隔半年仍觉得丢脸,更别提自己那宛如深闺怨妇的语气,掩饰性的打开折扇摇了摇。
其实二人说是夫妻,且成婚半年,实际上就比陌生人熟悉一点,实在不适宜聊这种亲密的话题。
傅修齐拉回主题:“既然公主不反对,那我便做主留她在府里了。至于这孩子,若真是个男孩儿……”
他拉长语调,别有深意的看着她,“若是男孩儿也无妨,在我心中,总归是最看重嫡子的。”
都不曾圆房,哪来的嫡子?
夏子楚假装听不懂他的暗示,道出自己的目的:“既然驸马主意已定,那我保证不会阻止你们双宿双飞。就像从前那样,我不过问你与那牡丹的事,但前提是你也不得干涉我的生活。”
“公主何意?”傅修齐不解。
夏子楚心情大好,狡黠道:“你我各过各的日子,岂不美哉?驸马身边有美妾孩儿相伴,本宫亦可放心了。”
第二十二章
这是夏子楚第一次在傅修齐面前自称“本宫”。
孪生弟弟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如今的夏子楚,没有人再敢轻视怠慢,正是本朝名副其实的长公主。
傅修齐略感不快,隐隐更有些不安。
——本朝有权有势的公主,可是一贯有养面首的癖好。
当年他接下先帝赐婚之时,她不过深宫中一介默默无闻的公主,谁曾想她会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不久,仿佛为了应证傅修齐的预感,皇帝竟替自己的孪生姐姐安排了一位教习武艺的师傅。
如此冠冕堂皇,说穿了不就是赏赐了长公主一位面首吗?毕竟到了长公主这个年纪,早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
前脚驸马纳妾,分去了属于长公主的夫君宠爱,后脚公主养面首,毫不客气的送给驸马一顶绿帽子,礼尚往来——
这对夫妻,当真是为京城人士添了不少茶余饭后的谈论之资。
几乎每一位好事之人都可以想象皇帝的心情:怎的,驸马逛青楼也就罢了,如今更堂而皇之的纳人进门,却要朕的孪生姐姐独守空房?简直不能忍!
什么?驸马的妾室已有孕在身?若是诞下长子,可怎生是好?
难怪皇帝正大光明的赐面首,这可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头顶上来了,教长公主这金枝玉叶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路人表示理解。
傅修齐听闻此事时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再一打听,皇帝赏赐的人都已经进了公主府的内院。
傅修齐脸色铁青的去找夏子楚,手中的折扇几乎被他捏变形。
***
漪澜苑里,借着皇帝赏赐面首的由头,影景七化名戚(七)卫,恭谨的立在夏子楚的下方,面上瞧不出异样,其实心底非常不适应这般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人前,毕竟他一直是隐在人后的暗卫。
夏子楚难得的好心情,还得竭力装作淡然的样子,做戏做全套。
二人不认识似的客套一番,鉴于“初次见面”,夏子楚不好独自留影景七说话,正要让他退下歇息,傅修齐面色不善的踏进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