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萧达董事会进行实时投票,投票结果五比五——虽然陆氏财团收购的步伐暂时搁置,萧达改姓陆,是早晚的事。
……
一场惊心动魄的谈判结束,冷汗已经打湿后背,元锦诗扶着办公桌站起来,胃里突然一阵翻涌,顾不得和秘书打招呼,立刻奔向VIP盥洗室。
这几天她压力太大,晚上又频繁失眠,作息时间混乱,
她趴在在洗手台边干呕不止,眼泪开了闸一般,不住的往外流。
胸口血液倒流,脑海中嗡嗡作响,耳畔不断回荡着男人沉着冷漠的嗓音。
直到今天,她才认识到真正的陆尔——
私下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到了真正的战场,才露出凶煞本色。不带一丝个人情绪,字字凌厉地与对方厮杀。
迷人又陌生。
元锦诗吐了很久,仿佛要把胸中郁结的情绪都倾倒出来,她捧起凉水,轻轻覆在微红的眼眶上,冰冷温度浇灭心头烈焰,才觉得好受了一点。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有人姗姗来迟。
陆尔穿一件白衬衫,配黑色缎面窄领带,单手插兜,薄唇噙着一丝冷笑。
没有助理和下属跟随,他撕开虚假外壳,坦露出一身复杂情绪。
他冷眼看她吐完,俯身握住她精巧的下巴,把人抵在冰冷墙壁上,“你哭什么?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她光洁白净的额头沁着一层冷汗,被他压制住,也只会瞪大黑白分明的杏眼,两片樱粉唇瓣嗫嚅着,颤了又颤,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元锦诗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森寒眉眼,颤粟着,划下两行透明滚烫的泪,“对不起。”
他锐利目光上上下下审视她片刻,嗤笑一声,松开手,语气温柔阴狠,“元锦诗,从前我最看不得你哭。”
“但现在觉得,哭就哭了,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的眼底隐着一层暗礁坚冰,不带一丝一毫温度。
元锦诗被他一句一句扎在心上,再也承受不住他的扫视,捂着嘴巴落荒而逃。
陆尔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打开水龙头,仔仔细细、来来回回洗了三遍手。
镜子里的男人表情僵硬冰冷,周身凝出一场寒霜。
不远处的角落里,齐霄目睹这一切,缓缓走过来,摁住他的肩头,“焦虑症复发了?”
陆尔没说话。
这次的症状更严重——洁癖,失眠,畏光……无休无止。
他又陷入暗无天日的困境里,拜她所赐。
他扬起一抹自嘲的笑:“你怎么在这?”
齐霄耸耸肩,“我来凑个热闹。听说今天你们两个人面对面谈判,真是千年一遇的大场面……”
陆尔抽了张纸巾,眉宇深皱,语气冷冷:“说人话。”
齐霄褪去脸上笑意,严肃对他讲:“陆尔,放过自己行不行?”
“是,没错,当年陆爷爷被萧达集团气到哮喘病突发,专车在去陆氏的途中遭遇了车祸。萧达是陆爷爷去世的「诱因」之一,但你必须承认,萧达集团和爷爷的车祸没有「直接关系」。”
“爷爷的死并非意外,而是被其他人图谋陷害。陆则已经侦破了这个案子,凶手也已经杀人偿命。一切都过去了。”
“陆爷爷的死,你背负了整整十年,时至今日,你面对谈判桌对面的元锦诗,真的狠得下心吗?陆尔,我把话放在这里,如果继续咬死萧达,你早晚会后悔的,你后半生都得不到解脱!”
陆尔攥紧双拳,神色隐忍不发。
刚才在会议厅里,看到谈判桌对面坐的是她,他真的有种冲动,想无条件举手投降,想把萧达的股份统统双手奉上。
可他忍住了,宁可伤自己一千,也要损她八百。
“一辈子都得不到解脱?”
陆尔薄唇微扬,挑起一抹肆意的笑,“那就太好了——要下地狱,就一起下地狱吧。”
齐霄怔住,过了很久,才难以置信地低呵一声,“疯了!全都疯了!”
……
一场谈判结束,多方势力暗流涌动。
陆氏财团的收购计划暂时搁浅,无疑给William留下了侵吞萧达的时间。
今夜注定不眠。
黑色商务车里,William正在通电话,“萧达不能被陆氏收购。我手中的股份和元锦诗持平,需要得到更多的股份,才能稳操胜券。”
“时间不多了,立刻派人去跟踪元锦诗,摸清楚她的作息和出行时间,找个机会,把她绑了。”
电话那头略有迟疑,William狠厉的表情闪过一丝不耐,“婆婆妈妈。我只是让她长个教训,又没真的让她去死!法制社会,我有底线——在脸上划两道口子,让她再也没办法出现在镜头前就行了。”
“继续看守萧妍,如果她不听话,还执意要和我离婚,就给她点颜色看看。”
电话那头被他的语气吓到,唯唯诺诺答应下来。
挂掉电话,William仰靠在座椅上,深呼吸了两下,脑海中突然闪现多年前常春藤的校园时光。
那个高大英俊的男孩生来是耀眼的焦点,所到之处,永远不缺少鲜花掌声的拥簇。
曾是彼此最珍贵的挚友,兜兜转转十多年过去,嫉妒和不甘吞噬理智,他走上无法挽回的歧途。
漆黑车厢里,William的眼神狰狞可怖,像是一头闪着绿光的狼,张开锋利的獠牙,选择一错到底,绝不回头。
……
病房里。
呼吸机开到最大功率,萧南山病情恶化,勉强依靠药物续命。医生已经为他下了最后通牒。
秘书站在病床旁,“萧总,是否要把您的病情告知元小姐?”
萧南山无力地开口,“暂时瞒着锦诗。”
秘书又讲:“这两天William暗中有些动作,我担心他要对元小姐下手。”
William有狼子野心,亦是亡命之徒。
萧南山闭了闭眼,浑浊的双眼微微外凸,“我时间不多了,已经对不起她的妈妈,锦诗不能再出事。为锦诗增加保镖,另外……找人做掉William”
秘书有些震惊,“萧总……”
萧南山微笑着说:“放手去做,直接以我的名义买|凶,不用借别人的手,免得牵连无辜。”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艰难抬起手,指了指氧气面罩和呼吸机,“你看,我现在还怕什么?”
秘书红着眼沉默着。
当一个人连死亡也不害怕,他就敢做出任何事。
秘书关门出去,萧南山躺在病床上,面孔饱经风霜,眼神黯淡无光,他仿佛一夜之间变老,所有盔壳都分崩离析。
他这一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权衡利弊,猜忌人心,年少时的不屈傲骨,早已经打磨的圆滑无比,失去了原本的棱角。
多年前的回忆一帧又一帧闪现,眼前像走马灯一般。
他想起那天翠湖湖畔的微风,云雀争鸣、扑簌簌飞出竹林。
他想起那张黑白照片,四四方方一张相纸,镌刻她温婉清澈眉眼,也镌刻他眼中无尽爱恋。
他还想起了那个电闪雷鸣的雨夜,书房里人影重重,他沉默许久,最后屈膝臣服,只为护住一个她。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面对威胁和逼迫,他还会屈服于商业联姻吗?倘若多一份坚持,多一份鱼死网破的决心,事情是不是会有不同的结果?
他想抛下一切,和元幼微远走高飞……
可惜,当时他不敢拿元幼微的安危冒险,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凡事没有「如果」。
……
感恩节当晚,hotel酒店举行商业晚宴。
宴会厅奢华明亮,四面墙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幕墙,能看见夜色里灯光蜿蜒的清江。
今晚商界名流齐聚现场,一室的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提前恭喜陆总将萧达纳入囊中!”
“听说陆总名下的公司一小时前刚在美国上市,陆总一定要喝了这杯酒,让我们也蹭蹭金光!”
陆尔举起香槟,表演开心,潋滟眉眼浮着漫不经心,“多谢。”
奢华明亮的宴会厅里,一边热闹喧嚣,一边寂静冷清。
辛辣酒液滑下喉管,陆尔眯眼看过去,纤细的女人穿一袭白色礼服,细腰长腿天鹅颈,脊背挺直,气质如鹤如兰,好一个不卑不亢。
这背影曲线凹凸,化成灰他都认识。
陆尔仰头饮一口酒,喉结微动,“那边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