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事实,可听着着实荒唐。钟冉想起梦里承诺的保守秘密,立刻改口道:‘‘也不是。不过我做了个梦,特别真实,我这个人又比较倔,所以非要找出真相。’’
卫舜听她语气认真,颇为汗颜地顺她接下话头:‘‘嗯…那还真不是一般的倔…’’
*
吃完饭,卫舜跟上钟冉:‘‘你现在住哪?我送你过去呗。’’钟冉摆手:‘‘不用了,就隔壁街的那家青旅,很近的。’’
她转身往街口走去,几步后忽然回头,卫舜依旧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与她对上目光后慌忙别过视线。
钟冉哭笑不得:“真的很近拐个弯就是,你还是先回去吧,灵灵还需要你们安慰。”
卫舜嘴唇轻抿:“唔…那…那我走了。日后估计见不到了,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先学着保护自己吧,别逞能。”
钟冉伸手拂过鬓角乱发:“学着呢。”
说罢她穿进街巷,亮着寒光的钢刀从眼前晃过,她顿时炸毛般跳起,撒丫子往街角奔离。
菜场老板暼过背影,肥肉堆叠的脸挤出讥讽:‘‘神撮撮的,八成受了啥子刺激。’’
钟冉抹了把冷汗,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
就算为这莫名的约定,送她挨刀子也太不厚道了,简直是仗着她有特异功能瞎搞……这种刺激处理方式,再来几次她能表演当场去世。
*
刚进大门,何天便喘着气向卫舜跑来:‘‘哎呀你终于回来了!你不是让我带灵灵看医生处理伤口嘛,她死都不肯还又哭又闹,不知道要干嘛。’’
卫舜眉间一沉,立刻跟他过去。
四人间只有陈灵灵一个人在,她独自坐着发呆,表情有些木讷。
卫舜轻声询问:‘‘灵灵,怎么了?’’
陈灵灵双目无神,呆呆瞪他许久,愣是只流泪不说话。卫舜坐在她身边安慰到:‘‘别哭了别哭了,有啥不好的同我们说说。’’
他的手刚碰上陈灵灵肩膀,被她一把躲开,嘴里念念有词。卫舜眉间颦蹙,与同样不解的何天对视一眼,试探性喊道:“灵灵?”
陈灵灵还在兀自喃喃,卫舜的耳朵逐渐凑近,终于听清了她含糊的话语:
“活不了啦…活不了啦…”
***
夜半
何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最近几个月陈灵灵就跟变了人似的,动不动就眼泪哗哗地掉,也不知道谁惹了她。本来卫舜是趁暑假带她出来散心的,没成想遇到这事儿,搞得她更神经兮兮了!
何天瘪嘴,忽然听见絮絮叨叨的说话声。
他侧目看去,卫舜死死闭着眼,嘴唇却张张合合,神情紧张且带着恐惧,手脚在半空不住挥舞。
何天见怪不怪。这段日子卫舜老睡不踏实,他自己也说最近精神状态怪怪的。
这都是什么事儿,真是…
何天叹了口气,翻身继续睡了。
***
陈灵灵下铺的姑娘听着浴室里的动静,颇有些焦躁地在床边踱步。
都一个小时了,还没洗完吗?这啥时候能让她洗漱?
她终于忍不住敲了门:“你好,请问你洗好了吗?”
没有回答。
她尝试着推门:“打扰了……我进来一下。”门内景象逐渐清楚,姑娘顿时睁大双眼──
陈灵灵站在洗漱台旁,手中拿着湿衣服,机械地重复搓揉过程,那表情木讷眼神呆滞,像丢了魂一般。
那姑娘盯了她半晌,不知怎地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关门没敢再打扰。
她心有余悸地爬回床铺,蒙头试图入睡。在一遍又一遍的调整中,焦躁的心终于缓解,她渐渐步入睡梦。
不知睡了多久,她听到枕边呼呼地响,被窝里直灌冷风,脑子被吹得越来越清醒。
姑娘慢慢睁眼,隐约看到纱帘拂过大开的窗户,风顺着帘底灌入屋内。
她揉揉眼睛努力看清,才发现窗框坐了个人。那白色的睡裙,长长的头发,在风中不住飘摇,像随时会被风吹落。
画面太过诡异,她一个激灵神思归位,终于辨认出那人模样…
是……上铺那个女生?!
*
钟冉感到脸上一阵阵冰冷的拍打,迷糊睁开眼,一张血脸吓得她差点叫出来。那女鬼不停地用巴掌拍脸,钟冉惊吓过后是满腔愤怒。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钟冉几乎动了还手的念头,那女鬼却不由分说拉她起身,按着她的肩膀不停晃动。
钟冉刚醒本来脑子就转不动,此时更是被摇成一团浆糊,她按住那双石头般冰凉的手,不禁打了个寒战,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了到底?’’
那女鬼不会说话,在床单上胡乱地挥动手指写字。钟冉看清后,心中大惊——
[救人!]
陈灵灵又出事了?!
来不及换衣服了,她穿着睡衣就开始向楼下跑,到了门口,她才想起门是锁着的。
那该怎么出去?叫人吗?叫老板起来开门会不会来不及?
正准备叫老板的钟冉突然被女鬼拽着,向墙壁跑去,就在要撞墙的当口,她紧紧闭上眼,却没有发生预想的疼痛……
穿墙了?她还有这能力?!
愕然半秒后,钟冉顾不上思考其他,跟随女鬼奔向陈灵灵所在的旅馆。
夜里的风很冷,钟冉趿拖鞋哼哧哼哧地跑着,路上几个拿酒瓶的醉汉朝她围来。
钟冉一哆嗦,情急之下将拖鞋扔了过去,趁那些人懵神时赶紧跑路,谁知只拖了几秒,醉汉们又追上,伸手就要抓到衣摆!
这时,原本不能触碰其他活人的女鬼,突然周身发蓝,在醉汉面前现形,吓得那群人不停倒退,连滚带爬地转身逃跑。
钟冉争分夺秒地往青旅赶去,但还是晚了。
她听到一声尖叫,顺着尖叫的方向,她目睹了陈灵灵的白衣划出弧度,如生命将熄的休止符,直挺挺朝水泥地砸去。
*
凌晨三点多,旅店楼下响起了救护车的鸣叫,高音平音彼此循环,让听得人心绪难宁。
医生摇了摇头,惋惜地告诉何天,患者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下铺的姑娘披了条毯子,沉默地缩入前台沙发,那双眼直愣愣盯着趾缝,仿佛傻了一般。
何天拦着不让卫舜看,起先卫舜还挣扎,慢慢不再反抗,就这样蹲在墙角,目光空洞得连眼泪都挤不出。
女鬼趴在陈灵灵盖了白布的尸体上无声恸哭,钟冉在树下愣愣地旁观,忘了自己还打着赤脚。
如果…我来得及时一点,如果我没有放松警惕,如果我没有因为怕卫舜怀疑离开旅馆……我有错。
都是我的错…
她蹲在冰冷的地上,低声呜咽起来。
何天正要进门,猛然瞥见树下抱膝的钟冉,嘴里念念有词,表情却凝固不变,也不知在想什么。虽然看不太清,但他莫名觉得毛骨悚然,所以没能上前。
何天回了大厅,皱眉对卫舜说:‘‘奇怪…我好像看到钟冉了…?’’话未说完,卫舜突然起身飞跑,何天不明所以地跟过去。
卫舜堵在钟冉面前,按住她的肩膀厉声询问:‘‘你给我说实话,你还知道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故意瞒着我?!’’
何天听得一脸懵逼,但是看钟冉这颓废模样于心不忍,便过来劝解:‘‘卫舜你干啥啊?她和这件事能有啥关系,你发疯也要看对象啊!’’
他又转向钟冉:‘‘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现在情绪失控,你最好离远点。不过,这件事如果真和你有关,我也不会放过你。’’
扯这么一出,钟冉倒是平静了。
她用力把手指从肩膀掰下,语气冷漠:‘‘这事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路过。还有卫舜,你这疯子般的行径能查到什么?以为你能严刑逼供吗?’’
卫舜气得额角突突,可想起她帮过陈灵灵一次,自己又无凭无据,终究是冷静下来:‘‘你没有解释的?’’
钟冉鼻息深长:“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如果需要解释,警察会来找我,不需你代劳。”
何天脑门汗滴直垮。
这丫头,明明看人都把枪端起来了,还往枪口撞,真是…胆子大。
他动动嘴皮想圆场,卫舜目光落在钟冉身上转了几转,突然绷直脸:“你等等。”
说着他就往屋里去,何天“哎呀”一声,忙推搡钟冉的肩膀:“走走走!搞不好他去抄家伙了,你别和他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