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冉问:“你有话说?”姑娘凑得很近,盯着颧骨处反问她:“疼吗?”
钟冉才想起天杀的连建丰推她下车时,她的脸往地面蹭秃了点皮,只是她常受伤又能自愈,这点事本没放心上。
不过被人提起,还是有…一点点疼的。
钟冉犹豫半秒摇头:“不疼了。”
大眼姑娘也没多说,斯斯文文的样子像是个读书人,面对这种情况虽然心慌,但也没像别人那样啜泣连连,钟冉对这柔弱外表高看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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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行车容易犯困,连建丰和平措交替轮了两轮。平措浅眠不久,便听刹车嗞啦一声,他睁眼,连建丰正往车篓里掏纸,见他醒来便说:“我拉屎去,你去不去?”
平措嫌弃地皱眉:“想去就去,说这话恶心谁啊?”
连建丰乐呵呵地跳车,咣当用力甩门,隔着厚厚的挡风玻璃对平措挑眉蔑笑。平措懒得搭理,眯眼靠椅背上继续歇息。
车厢女人们有的哭累了打盹,有的低头看地,大眼姑娘听到细响猛抬头,却发现身旁的钟冉没了踪影。她意识混沌视野不清,随意环望一阵后,目光转回原位,突兀现身的钟冉惊得她差点尖叫。
钟冉忙比出噤声手势,她颧骨的擦伤已然消失,而不知何时挣脱绳索的手,正握了把水果刀。
刀锋微微发寒,姑娘很是惊讶,明明都被搜过身,她还能藏住那么大的刀,要不是现代社会讲究科学,她可能以为这是天降神刀,专来解救她们的。
钟冉没有解释,悄无声息地帮她割断绳索后,依次给其他人松绑。
接着,钟冉轻轻推开了厢门。
第107章 107 解救(二)
夜里光线并不刺眼, 可看见外界的那刻, 她们竟像久不见光的暗牢囚徒, 几个感性的就要落了眼泪。
风刺啦啦吹得厢门铮铮响,钟冉赶紧稳住抖动的门, 声音也压到最低:“你们快点走,沿月亮的方向, 那边能上岔道, 能看见村子。”
众人虽不懂钟冉如何得知, 但保命的心态远胜好奇,几个最近的二话不说便跳了车。钟冉将小刀塞给大眼姑娘:“你比较冷静, 要带大家认清好人坏人,必要的时候……”
话说得点到即止,姑娘手指发凉,胳膊像从未持刀般战战兢兢,然后拼命点头:“你不走吗?”
钟冉含糊其辞:“我……帮你们断后。”眼见姑娘就要劝说, 钟冉赶紧把她往远了拽,“要走快点走, 别磨蹭!”
姑娘原地犹豫几瞬, 便随即追随其他三人往东跑去。
为了给众人争取时间,钟冉从车厢顺来断绳, 打算先找上连建丰。刘小蕊自身后冒出, 冲钟冉指指脖颈,示意她记得玉佩。
钟冉没立刻答复,而是双手拽直绳索, 目光露了丝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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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建丰松快完,正提裤子想赶紧隔绝这冻人的西北风。刺骨的温度刮得手指僵硬,连扣皮带的速度也慢下许多。
他冷得一哆嗦,还来不及享受肾上腺素带来的短暂热流,蓦地脖子一紧,像被什么勒上喉管,呵欠没完的嘴本能闭紧,咬得舌尖钻心疼。
勒力陡然增大,他被带着后仰,瞬间屁股落地,两边坐骨痛得骂娘。
钟冉使出最大力气来对抗男女力量的悬殊,右手拼命去压动脉窦,以期十秒内让连建丰失去意识。
也许是压迫已逼上命门,连建丰挣扎得比先前还厉害,手不断想掰开钟冉。钟冉指甲陷入肉里,冷风刮得脑门冒汗,心跳一阵快似一阵,嘴里倒数的十声终于落地。
连建丰两眼一翻两腿一软,皮肤变得湿冷,最终陷入晕厥。
钟冉大口喘气,虎口被麻绳勒出了血点,还留了些许粗糙纤维。
来不及调整呼吸,钟冉赶紧去扯那打了死结的玉佩,奈何指甲剪得太勤,她没办法快速解开,只能往土里摸索锋利坚韧的石片。
钟冉焦头烂额找了一阵,手刚触上冰冷石块,周遭视野陡然亮起!
她冷不丁一个激灵,几乎是屏息的状态回头。
正对她的车头反折寒光,车灯如巨型怪物的双眼,在浓夜里陡然睁大,两道刺人眼球的目光,狰狞着穿透钟冉的心跳!
钟冉使劲眨眼,才看清副驾冒出了半边身子,黑冷枪头直指她脑门!
钟冉动作凝固,下蹲的姿势没敢变,倒是平措跳下了车头,猎.枪准心丝毫不偏。
钟冉慢慢举起双手,与平措对面而立。她心里正盘算能让刘小蕊帮点什么,忽听平措开口:“你到底是人是鬼?”
你到底是人是鬼?
钟冉像被人拿捏住命门,生怕暴露了自己身份,两撇嘴唇下意识抿紧,对他的提问不予解答。
平措枪口下移,冷流卷来扳机扣动声,紧接的是火.药迸发声,子弹带着不容躲避的速度,呼啸着钻入钟冉小腿!
钟冉霎时发出惨叫,腿疼得往地里跪,整个下肢都弥漫起剔骨的剧痛。
平措见她伤势如常人,那股怀疑的劲头终于按下,拎着麻绳给钟冉来了个五花大绑。钟冉没反抗,面上仍保持了惊慌神色,平措嗤笑:“装什么装?卫舜能看入眼的,我不信没点胆魄。”
钟冉表情淡下,貌似惊讶地问他:“你,你认识我男朋友?”
平措嘴角翘起:“不仅认识,还挺熟。”他没有继续聊的意思,转而说了句,“把她看好。”
钟冉后脖子汗毛直立,连建丰不知何时醒了神,手用力按她肩膀:“没问题。”
平措子弹上膛:“他妈的,跑,有本事继续跑…”见钟冉露出真正的焦躁,他玩味到,“再厉害的腿也跑不过子弹跑不过车。”
钟冉还是头回有种憋闷感,紧张和怨恨撑得胸口都要炸裂。她咬牙,坚持不吭一声,目送平措上车发车,然后朝空旷的草原疾驰。
卡车碾过草地,像放归原野的猛兽,轮子是踏平一切的四肢,猎.枪就是剖肠挖肚的利爪,喇叭不响嘶吼不发,在开阔的荒草地里窥伺猎物。
钟冉听见枪响,浑身血液倒流,连建丰感受到掌下的僵硬,看戏似的嗤笑:“我们跑夜道的可警觉呢,你以为光冷兵器就能玩转这无人区?天真。”
“…你最好闭嘴,一天栽我手里两次,这也吹得出口?”
连建丰哪知这女的都紧张成这样还嘴皮不饶人,当即脸青白交替,毫无底气地辩解:“我ri你仙人板板,今天是第二天!”
钟冉面色沉静,连建丰却越看越气,提拳就要招呼时,忽然又转了念头:“算了,不打你,让你亲眼看看我们怎么把你同伴,一个,一个…抓来。”
钟冉不吱声不气恼,先前吃人的眼神也慢慢平静:“生死我见多了,死又不是终点,但杀人是有报应的,恶人自有恶人磨。”
连建丰陡然想起刘小蕊,看笑话的心情全无,连脸色都黑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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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措急刹车后,端枪跳入荒草丛,从地上拽起大腿中弹的女人。女人因高反落后众人,再叠加上新伤,呼吸都成难事,发绀的嘴唇吃力张合。
平措问:“其他人往哪个方向跑了?”
女人抬眼不言,平措补充到:“你想维护谁?她们都跑了,没人等你没人扶你,你走不了了,甘心吗?”
这话霎时剖出了黑暗面,她盯人的眼神越发用力,抬手往东指去:“那边,她们想上岔道。”
“哪边?”“那边!”女人吼着说,“你去抓啊!把她们都抓回来啊!”
平措满意地松手,女人顺势坠地,肋骨疼得呼吸近似消失。平措冷眼看她:“这世上,总还是叛徒更多吧?”
说罢,他瞄准心脏:“叛徒,更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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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建丰心里将刘小蕊里里外外凌迟个遍,第一百二十刀划下时,货车声音渐近。
他拎着钟冉衣领拖上前去,平措下车开厢门:“你数数,走的数目对得上吗?”
连建丰以为平措健忘,就那稀落几个人头怎么可能记不清,后来才发现他这话是对钟冉说的,甚至语气带了点挑衅。
钟冉深吸口气,缓缓走近车厢,正当头躺着具尸体,后面三个姑娘瑟瑟发抖。
她低头隐忍一阵:“看完了,对得上。”
平措一抹微笑:“没数清楚,还差你呢。”说罢,他环视车内,“你们说说看,谁带的头,谁解的绳子?还把锁链弄断了?”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几道目光就要落在钟冉身上,大眼姑娘突然举起匕首:“我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