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宫不让位(42)

姜袅身旁的女子轻笑出声,从姜袅手中接过那双筷子,又把捧温了的燕窝羹递给他,姜袅一脸难受,就好像端的不是燕窝而是药。

那女子道:“左斩使快起来吧,公子是慢性子,你若等他叫你起来,都要日落西山了。”

晏伏这才起来。

“你属下,够叛徒,怎么尽说你不好。”步峣听到晏伏的说法很为他打抱不平。

“说我好的不一定是真好,说我坏的也不一定是真坏。”牧远歌道,“你不懂。”

说邪君人好心善,是会被邪道中人耻笑的,不具任何威慑力,所以他的属下们为了巩固他的声望,煞费苦心。

他每每不计报酬任性妄为,最跳脚的莫过于晏伏,因为邪君的声望主要由他在把持,他是邪道墨潭里摸爬滚打起来的,太清楚其中的门道。

而田裕年长他们许多,终日只会低头做事,那时候田裕总是默不作声,随便府君怎么做,反正怎么说怎么听,所以牧远歌内心总是更偏袒田裕一些。

此前牧远歌尚且不太明白,为何他救了胥礼以后,他在邪道的威望也没有下降,现在他明白了。

都是人为的。

他在正道的声望,是长生剑宗为了利用他而刻意造就的,他在邪道的声望,靠的或许是一份义气。

这是担着叛徒的名声,在抬举着他啊。

分裂也好,对峙也罢,明明只要毁了他踩着他,就能名正言顺接管承天府。

只是想不到那么不服管教的晏伏,居然被姜袅治得服服帖帖。

牧远歌见姜袅的视线有偏移,顺着看去,正是胥礼走过来的方向,不由眼皮一跳。

“只剩两间房,还不相连。”胥礼道。

“才两间?”步峣道,“我们三个人……”

“这样吧,我跟他一间,太上宗主你就一人一间好了。”

牧远歌不愿意。

胥礼道:“不能委屈了他。”

“那难道能委屈了您么!”

牧远歌赶他走:“你去外面再找间客栈。”

步峣担心胥礼:“我怎么能让您一个人待在这虎狼之地。”

“你一个人会害怕吗?”

“当然不。”步峣脱口而出。

“那我便放心了。”胥礼道。

步峣出门的时候,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被他这么一打岔,牧远歌再去看那边,却见姜袅所在的那一桌都空了,道:“他们人呢?”

胥礼望向他身后。

“师尊。”一道清绝的嗓音从背后传来。

牧远歌背脊竟有刹那发麻的迹象,他转过身,只见白衣青年朝着这里走来,依旧是那副慢得可以一下子激怒没耐心之人的步伐,停在胥礼面前,态度不卑不亢,就好像经常见到来打了个招呼:“弟子见过师尊。”

姜袅平淡的视线掠过牧远歌,道:“这位想必便是师尊带回去的弟子?我该怎么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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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再遇姜袅

邪道的知道他的存在, 却没有知道得特别详细, 牧远歌琢磨着怎么说话才比较有面子, 或者干脆不说话无视对方, 好压一压对方“嚣张”的气焰。

“少府主, ”一旁的晏伏语气毫无起伏地提醒道, “三句了。”

声音很小,牧远歌听得清楚, 情绪都断了一刹, 却见姜袅微垂下头:“喊的那句不算吧。”

牧远歌:“……”要不要突然这么软!

以他左斩使的一贯作风,接下来——

“说好了三句就三句!您若言出必行, 就该走了!”

姜袅沉默,看向胥礼, 但因为他最后那句话问的是牧远歌,而忌于牧远歌和姜袅之前的关系,胥礼也不便接话, 而牧远歌不答话,姜袅也就不尴不尬地等在那儿。

晏伏这下没有先前众人面前时的那种恭敬和礼节,神色很是不耐烦:“差不多就得了,您师尊对您难道就真的很好么,整个正道的对您也就那样, 您何必待他们温和恭谦。

“您看那个小弟子回您话了么, 他看您的眼神很不屑,连个随随便便的小弟子都能这样无视您,您为何还要委屈自己。您想知道那小弟子的名讳, 属下有成百上千种办法严刑逼供或者各种打听,您想跟首座叙旧,叙旧就够了,何必给个小弟子脸面,您什么身份,正道小人物都是给三分颜色就蹬鼻子上脸……”

牧远歌:“……”喂,自己人,给点面子。

姜袅放缓了语气跟他商量道:“让我跟师尊说会话吧,自我离开长生剑宗,已经三年没见了,别的同门师兄弟不接触也就罢了,但他是我师尊,我的御剑术就是他教……”

“行啊,别怪属下没提醒您,您可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讲情面也适可而止,正道的指责起您来可半点没保留。”晏伏很勉强地答应了,却没有走开,只是侧过身去,冷着眼很烦闷地敲着手指。

这种被属下管着的感觉,以前他烦得很,可是换位来看当他埋怨或唠叨的对象不是自己,居然觉得也没有那么惹人嫌。

姜袅面上倒是没有不耐烦,继续交涉了下,晏伏真是千百个不愿意,总算答应给半炷香的时间。

姜袅也不去问牧远歌了,只是望着胥礼,甚至带着些许感激:“难得见师尊与旁人一同外出,想着如果师尊看中之人,弟子也很乐意结识,若有必要或许也能助一臂之力。”

“三年不见,你也懂事良多。”

胥礼问他:“你来此地做什么?”

姜袅摇了摇头:“他们让我来,我就来了。”

胥礼道:“你也该有自己的主见。”

“您是第一个这么跟我说的,不,第二个,别人都让我听话。而第一个让我率性而为的人,被我害死了。主见?”姜袅面带笑容,他难过的时候也是一张笑脸,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以前没有过,以后我也不想有,师尊,这世上总需要得过且过的人,方显得有追求的那些人确实光彩夺目。”

牧远歌曾怎么也想不通姜袅这么做的理由,却偏偏忽略了一点,姜袅会自责。

他不爱你,但他会因为曾插手过一些事,伤害了对他很好的人,而没办法原谅自己。

当初胥礼的死,都让当徒弟的悔恨不已,好好的日子也不过了。

而所谓的求牧远歌救人,他不知道救人是以性命为代价,但在牧远歌就义后,姜袅知道了,他跪下的那一瞬间,就等于是在对牧远歌说:求你去死吧。

……虽然师尊打伤了我,但我不能和直接害死师尊的人同流合污,所以求你用你性命去救、对我并不如你对我那么好的师尊吧。

“见师尊丰神俊朗,精神倍健,弟子便放心了,”姜袅躬身行礼,道,“祝师尊早日稳立剑长生之境,超然于世俗之外,与世长存。此地不宁,既然师尊有事,弟子便不打扰了。”

晏伏已经处在耐心耗尽的边沿,“此地不宁”四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姜袅如果再多说半句,他或许就会直接上手把人敲晕了拖走。

那样貌婉约的女子却也对着胥礼微微见礼,这才上前去扶着姜袅的手臂,帮他打理了下乱掉的几缕发丝,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慈母般的温情。

牧远歌瞳孔微缩,注意他们走到转角,晏伏压低声音对姜袅道:“……您跟祝猊的人交涉之事,建议提前。”

姜袅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吧。”

正感叹着姜袅还是他熟悉的那个姜袅,晏伏也是熟悉的晏伏,陡然听到那个名字,牧远歌脑子蹭地一下炸了,这两个加起来都不是祝猊那伙人的对手!

“你知道他们接下来要去跟谁的人碰头么?”牧远歌道。

“祝猊?”胥礼道。

“你能听见!?”牧远歌愕然。胥礼一脸坦然,怎么说他也是半只脚踏进了剑长生境的,但他没明说,而是道:“我接到了情报,祝猊的人在这里出现,大概会和邪道的人进行一些交易,具体跟谁却不清楚,我原本就打算去探探。”

“这下你非去不可了。”

“你跟祝猊打交道比较多,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牧远歌道:“祝猊虽死,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的属下跟他一个德行,各个奸诈狡猾,心狠手辣,连我都被阴过,你徒弟实力不行,此去性命堪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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