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64)

作者:墨兰疏影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季北媛只是笑,“大宫主说笑了。”

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

她展开,脸色瞬间变了。

“我自十六岁伊始,将这些东西记到现在。”荣元姜指着盒子,“黑墨写我知交,蓝墨写歌女姬妾,红墨写烟花女子。”

她当年与卫行首相识。

她央求卫行首教她琵琶。

卫行首答应,并解囊相授。

但卫行首自赎嫁人前将她、萧珞、萧珂、荣宜和荣宪五人带到一个房间里,叮嘱他们不要出声。

这是她同伴的房间。

开始时他们还能装死,半刻钟后实在是看不过去。

当晚萧珂第一次杀人,当朝礼部侍郎。

她将人抛//尸。

萧珞带着荣宜和荣宪跑路。

她与萧珂回去毁/证时,卫行首正站在高楼上眺望。

他们上楼,卫行首下楼,至三楼三人擦肩而过。

卫行首说,“我自赎脱籍已是竭尽所能,你们是世家子女,日后若有造化,请记得今日。”她指着身后高楼碧瓦,“长安城里有五万多这样的女子,你们刚看见的那一幕夜夜都在上演。”

季北媛倾了杯酒。

她草草翻看几页便放到一旁。

她不忍心看。

行路难,难重陈,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卫子妍见她如此,伸手来要。

她草草浏览数行,瞠目。

她母亲是天竺雅利安女子,雅度王死后大妃免//殉//葬,遣散其余妃嫔,她母亲颠沛流离至卫国,委身于当时驻守西域的将领,生下了她。

母亲时常讲一些天竺旧闻与她。

天竺四种姓,字字血泪史。

荣元姜掏出来的这玩意也不差。

字字泣血。

“如今已天下一统。”萧珞说,“请四海九州同律。”她为季北媛倒了杯酒。“辽东可以,河西可以,为何关中与大江之南要例外?”

季北媛沉默不语。

卫子妍说,“会反。”

辽东可以,河西可以是因为当地豪/强已经死的所剩无几。

百姓不在乎这些,只要有田,有粮,知道自己种的粮食今年全是自己家吃用就会感恩戴德,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行。

况且手握实权的女人太少了。

还是男人多。

“我们有枪。”萧珞勾唇。“有/炮。”

季北媛看着她。

“至于底层将士,他们知道自己妻子儿女不用被人抢占,不用担心自己父母会被仇家杀死,不用担心隔/村/械/斗殃及自己,民有所养,人有所归,这三点足以让他们拥戴我们到底。”萧珞娓娓道来。

不用人/吃/人就是盛世。

荣元姜仰头灌了口酒,“宪娘生母为妓,天子之母乃国之母,国母能有错吗?错的是臣。”她连借口都找好了,“百姓手里有田,能耕种就会对任何事情轻轻放过。我是萧家妇,秉承公婆遗志,令女子读书,教化一方,这是尽孝,江左与山东那群朽木有什么话可说?”

“世家有多少?”荣元姜笑起来很飒。“万余人撑死了。”

“甲等乙等世族加起来十万余众,不算家中部曲私兵及姻亲。”季北媛搁下酒杯,“若就是不行,则何如?”

“是他们自己说君为臣纲,子子代代无穷尽也。”荣元姜说,“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家事,岂容臣子置喙?”

她词锋尖锐,“既你已打定主意要行屠龙术,左右最惨不过一死,何不死得其所青史留名?”

季北媛长长叹了口气。

酒至三巡,荣元姜突然说,“我为你弹支曲子吧。”

宫女取来琵琶,她转轴拨弦,唱了十离诗:“铸泻黄金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为遭无限尘蒙蔽,不得华堂上玉台。”

歌罢,她要放琵琶时,萧珞却要过去。

她善琴,不善军乐,但勉强能弹。

音音相扣,余音绕梁,“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

荣元姜是回了滨京皇城,可她压根没见荣宜,反倒在坤宁宫召会谢希。

女官去找谢希,说梁王后要见你。

谢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按理说王后应当低于三夫人才对,这是什么情况。

但出于礼貌,他没吱声。

随后女官说,“请您去坤宁宫一叙。”

谢希彻底震惊了。

卫朝不讲究,礼乐崩坏,但这实在是超出人类的忍受范围。

奈何他是降臣,不得不去了坤宁宫。

进殿,他站着,荣元姜坐着,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

这猫他没见过,但长得很漂亮。

他不行礼,荣元姜就不赐座。

谢希真的与荣元姜僵持着,该不行礼就不行礼。

荣元姜也打定主意杠到底,“今天叫你来是有这么几件事。”她用吩咐的语气说。

“本宫知道伪陈的世家子有很多的坏毛病。”荣元姜雍容华贵,口出狂言,“养姬蓄婢,拿人当两/脚/羊看,肆意杖杀歌女取乐,但这里不行,如今本宫就是规矩和王法。”

谢希满脑子问号。

“你们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谢贵嫔。”荣元姜吩咐。

翊坤宫的大小女官宫女报了本名,有的人家里条件好些,名字像模像样,有的人是穷人家孩子,沦为奴婢,名字一言难尽。

“她们是人,有名字的,平时客气点。”荣元姜说,“若有犯错或不听话,你可以罚跪罚站,别的不行,若用了别的刑罚,你怎么罚的,本宫十倍赠你,本宫带过兵,四十棍能打死人的,你掂量着点。”她语气骤然泠冽,“宫中使女与黄门皆是本宫与平梁二王家中部曲及仆妇,本宫知道你们伪陈有规矩,公主出降,使女皆是媵妾,在这里行不通。你是臣,楚皇是君,宫规对妃嫔的要求就是对你的要求。听清楚了吗?”

谢希腰很直,“敢为梁王后以什么身份和臣讲这番话?”

“皇姐,王姐,梁王后。”荣元姜很冷漠的道这七字。“你觉得哪个合适本宫就是哪个。”

“如今陛下已有夫人,王后理应退宫才是。”

“你想多了。”荣元姜展颜一笑。“哪怕他日皇后聘进宫,本宫也照样坐这坤宁宫凤椅,代祭泰山。”

谢希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骂荣元姜僭越,但又不知道跟谁去告状。

找楚皇——荣宜明确告知他凤印还是让荣元姜拿着。

找梁王——那天见三位摄政王时他注意到梁王戴的发簪是龙。

找平王——平王戴的头饰垂天子十二旒。

谢希只想骂人。

等到晚上荣宜又一击暴击捶了他。

荣宜很正式的来了翊坤宫,司寝女官紧跟其后,谢希奉旨沐浴更衣,到床前荣宜捉着他的手。

荣宜仔细看了谢希的手,手纤长,很漂亮,又摸了下谢希手指的指腹,有茧子。

她就皱了眉。

最后她决定换个方式,“你躺下。”

谢希很僵硬的从命。

他要宽衣解带,荣宜却阻止了他。

“袍子提起来些。”荣宜很仔细的检查了谢希的腿。

腿很直,皮肤细腻,没有疤,很不错。

“你就这么侍寝吧。”荣宜很满意。

谢希扛过了荣元姜,但没料到荣宜这一手。

他彻底崩溃了,因愤怒而眼尾发红,最终泪盈于睫,将落不落。

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何曾受过等//屈//辱。

他这辈子从未遭过这样的嫌/弃。

楚皇简直不知/廉/耻,不要/脸。

荣宜很快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状况,于是她利索起身,“就这样吧。”她稍微有些过意不去,叫人拿了一对累丝金凤送给谢希。

泪从谢希眼角滑落,落在发中、枕上,他抬手拭去泪,起来谢恩,恭送荣宜摆驾回乾清宫。

他是正常男子,开始时过于紧张,心无波澜,后来可/耻/的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寻常世家子若是有想法起反应,招一个婢女来伺候就万事大吉。

但荣后拿话敲打过他。

他越看荣宜送的金凤越气,银牙咬碎,恨不得当场/悬/梁。

司寝女官也很绝望。

她心里也只有一句他妈的。

这怎么记?

她算长见识了。

#

北燕的冬天总是格外瑰丽。

深蓝色的海洋一动不动,宛如静止,倒映着冰川和满天星光。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