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云的伤势不比司马睿轻，此刻，看到孙蓉蓉怀里的司马睿，江凌云就像一头饿了几天几夜，看着猎物眼泛绿光的狼。
“杀了他。”
江凌云挣扎着，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口一个个硬逼出来的。
“杀了他！”
孙蓉蓉却只是冷眼看着江凌云。
“你在利用我。”
她的语气是在陈述，而不是在质问。
“他死了，对咱们两都好！”
“然后呢？最好连我也一块死了。”
孙蓉蓉一句话就戳中了江凌云的心事。
确实，这么多天和孙蓉蓉的相处，越是了解她，越是知道她懂得那些事，江凌云的心中就不由得愈发掀起了波澜。
能让孙蓉蓉为自己所用，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万一哪一天，她叛变了，跟别人跑了呢？这并非绝无可能发生，毕竟孙蓉蓉之前就是从司马睿身边跑到他这儿来的。
江凌云心中早已隐隐埋下了除掉孙蓉蓉的念头，刚才那一瞬间，只不过是这个隐蔽的念头克制不住的小小爆发了而已。
“我没这么想过，我刚才不过是想除掉司马睿……”
“够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
孙蓉蓉突然冷声说道，江凌云抬起了头，他看到了孙蓉蓉身后渐渐聚拢的火器营。
“呵。”
江凌云冷笑了一声，跟着，他的手下从隐藏的地方冲了出来，扶着他，很快就消失了。
司马睿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他有些发愣的看着半卧在自己床边的孙蓉蓉，因为太过震惊和不敢相信，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他还没有醒？
也有可能是产生了幻觉。
孙蓉蓉怎么会一只手抓着他的手，一副疲惫劳累不堪的样子半卧在他的床前？
对了，他记得他昏迷之前，好像被江凌云一剑刺穿了胸口。
这果然是他在做梦。
只有在梦中，她才会在他身边照顾他。
只有在梦中，她才可能为他露出稍稍有点担忧的表情。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即便只是在梦中，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瞬间被突然袭来的狂喜所淹没。
仅仅是因为她看似劳累的在他身边照顾他，仅仅是因为她柔弱无骨，白皙细腻的小手此刻正静静的安放在他的掌心。
这些，全都是只有他在做梦时才会出现的画面。
她不喜欢他，讨厌他，憎恶他。怎么会因为他的受伤而留在他身边照顾他，甚至露出担忧伤心的表情？
他在乎的人，这一生都不会在乎他。
他所爱的人，这一生都不会爱上他。
孙蓉蓉动了一下。
司马睿的清醒让本来就在浅眠的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你还好吗？”
她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依旧在问司马睿这个问题，其实跟司马睿回他的营地之后，她本可以让他宫中的人和大夫继续照顾他。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这一回，秦柔却始终没有出现。
司马睿又一直用十指相扣的方式锁着她的手不放。实在没办法，孙蓉蓉只能一直靠卧在司马睿床头陪伴，并且时不时的照顾他。
如今，司马睿醒了，她也应该功成身退了。
司马睿并没有回答，孙蓉蓉想，他可能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没有力气说话。
“秦柔呢？怎么不见她来照顾你？”
孙蓉蓉随口问道，这确实是一件挺奇怪的事，司马睿受了那么重的伤，依照秦柔对司马睿的在意程度，她不应该这么多天都没出现。
司马睿全身一震。
他就好像一个大梦初醒的人，视线从涣散，迷茫，缓缓的，慢慢的，终于找回了焦距。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孙蓉蓉，好像不敢相信她是真的，因为过度震惊，他的黑眸剧烈晃动着。
“她……”
他开口想要说话，声音却干涩嘶哑的像是一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好几天没有喝水的人。
“我已将她们都遣散出宫，再也没有别人，我……”
他看着孙蓉蓉，声音挣扎着，眼眸也剧烈晃动的几乎要震碎。
“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我只爱过你一个人。”
这句话，在司马睿心中藏了许久，如今终于说了出来，却好像让他瞬间褪去了全身的保护壳，在孙蓉蓉面前变得□□裸，毫无防备的像个初生的婴儿。
说出这句话，他就再也没有获胜的可能。
说出这句话，他的心，就整个捧在了她的跟前，是踩是踏，完全只看她高兴。
沉默，长时间的安静，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气氛沉重的让人窒息。
过了许久，许久，久到司马睿几乎以为孙蓉蓉不会回答他了，她终于背对着他，语调毫无起伏，十分平静的说了一句：“你还是先好好休息吧。”
因为孙蓉蓉的这一句话，司马睿一直紧紧扣着她的手指在一瞬间猛地弹开了。
撕裂的痛楚开始在他胸口蔓延，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扎进了他的心脏。
他不得不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他不是没有想过，她会给他拒绝的答案。
但他确实没有想过，她竟然不屑，冷淡到连拒绝的答案都不愿给他。
她对他的所有一切毫无反应，漠视淡然到了近乎绝情的地步。
司马睿突然笑了，他感觉自己十分可笑，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他的眼眶热热的，好像有些湿润，但这绝不可能，他这一生，无论发生了什么，不管是被孙恒压制，而是最亲的亲人过世，从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现在，绝望和撕裂的感觉好像瞬间充斥了他。
被吞噬，被无边黑暗包围的感觉怎么也无法阻拦。
他不得不用双手抱紧了自己，可却怎么也无法阻止身体剧烈的颤抖。
孙蓉蓉其实并没有走。
她此刻正站在门边，从旁边的铜镜里看着司马睿。
他身体蜷缩着，一只手抱着自己的双腿，一只手捂着心脏，全身剧烈震颤着，好像有人刚刚用全力打了他一拳。
然而为什么？
是因为她没有回答他？
她如果回答他好，那才是真奇怪吧？先不要说，她从头到尾，自从穿进这本书，确实一星半点也没喜欢过司马睿，况且，司马睿一直走到哪里都带着秦柔。
这就像在现代社会里，一个男人到哪儿都带着自己的现女友，却偏偏要和别的女人说自己喜欢她。
有谁会相信？任何脑子正常的女人都不会回应。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回大燕，自然是不妥，事实上，孙蓉蓉已经不打算继续和江凌云合作。
留在司马睿这边，更是不妥，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回应司马睿，自然不该让他再抱有希望。
想来想去，孙蓉蓉觉得，眼下最安全，最稳妥的去处，应该是去找楚战北。
此刻，孙蓉蓉正坐在书桌前，给楚战北写信。
明明是一封很简短，很平常的书信，孙蓉蓉却写了好久都没有写完。
不仅如此，她还一直都觉得心烦气躁，呼吸不顺。
大概是因为，即便司马睿不在她眼前出现，她还是能强烈的感觉到他的存在吧。
孙蓉蓉看向了房门的方向。
司马睿应该就在房门后头，他明明人已经来了，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敲门，也没有发出声音。
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他一直站在门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孙蓉蓉有些烦躁的站起了身，她直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司马睿瞬间往后倒退了好几步。
孙蓉蓉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无措，全身僵硬，后背紧紧贴在墙壁上，好像一个瞬间被抽走所有力量，不得不依靠着什么才能站立的人。
“你想干什么？”
孙蓉蓉皱着眉问司马睿。
司马睿却只是摇了摇头，词不达意。
“没有，我没有。”
他咬了牙牙齿，下颚有些紧绷。
“如果你不想看见我，我……”
简单的几句话，他却说得好像耗尽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孙蓉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好像成了会吃人的野兽，这还是她之前所认识的司马睿吗？
光光站立在她的门口，连眼睛都没有和她对视，竟然会让他心跳如擂，全身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