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顾把包袱里剩余的炊饼拿出来送给那女子,又送了一套衣服和几两银子。
“恩公,小女万万承受不起,”那女子不敢拿那银子,她跪了下来,哭道:“小女名叫兰香,是太平村人氏,两年前被这里的匪头青眼狼掳到山中做压寨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近日那寨中有一好心人要救小女出去,匪头以为我二人偷情,便将那人打杀了,并将小女钉上门板投入河中……幸逢恩公搭救,小女不胜感激!”
许直一听,原来此事有隐情,这女子是可怜人家的孩子。
“太平村在何处?”杨顾问。
“尚湖镇西郊…”
“那我们同行吧,我们也要去那里,送你去。”杨顾说。
兰香自然是千恩万谢。
当晚,他们找了附近的客栈住下,虽然小了些,至少还有个安身之所。
兰香十分安静,吃过饭后便自己回房,不敢打扰杨顾和许直。
这夜,许直躺在床上,与杨顾开启了意念交流。
【许直:你是否觉得我太过无情,死守规矩,面对落难之人,居然见死不救?】
【杨顾:不会。我知道你的想法,在江湖上行走,小心驶得万年船,因为一个来路不明的人而得罪一个帮派不值得,坏了江湖规矩,更是大忌……况且我们还有重要任务要完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救她的确比救她更保险。】
【许直:即使知道她是无辜的,她没有偷情,我依然不会选择救她。这件事情的结果不会改变我的初衷,拯救人类,完成任务才是第一位,我想规避任何可能干扰到任务的因素。】
【杨顾:嗯,不管这个女人是否无辜,你的选择都没有错。】
【许直:你说我的选择没有错…那你的呢?你为什么会救她?救与不救之间,必然存在一个对错,不是吗?】
【杨顾:我救她是因为那求救声听得我心里不舒服,我想去救。这世界上的事情本来就不是看对与错,只看你愿不愿意去做而已。】
【许直:我也愿意救她,但是我不能,我同情那样的遭遇,但用理性来考虑,我不会伸出援手。】
【杨顾:如果河里的那个人是我呢?如果我成为阻碍你完成任务的因素,你也会毫不留情地抛弃我么?】
【许直:现在你和我是同一立场,我们的目标一致。】
【杨顾:万一有一天出现分歧了呢?】
【许直:我会抛弃你。尽管会有点伤心、不舍,但我会选择抛弃你,并且不会为此后悔。】
为了让“我会抛弃你”这个答案显得稍微不那么冷酷,许直不得不说出一点真心话,把这句话捂暖了再说出去。
【杨顾:嗯。】
【许直:就这样?只回答我一个“嗯”?】
【杨顾:这没什么不好,只要你不后悔就行。】
【许直:你有过很后悔的事情吗?】
许直又想起之前听说的,关于杨顾杀死所有队友的流言。
杨顾沉默了许久,终于回答了。
【杨顾:没有。】
【许直:好吧。】
【杨顾:你刚才说会为我伤心,不舍,是真的吗?】
【许直:你很在意这个?】
【杨顾:随便问问。】
许直闭上眼睛,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没再回答。
过了半晌,杨顾也睡着了。
许直翻了个身,睁开眼睛,无声地动了动嘴唇说:是真的。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可能是说给自己。
*
次日清晨,许直在洗漱时暗暗做了个决定。
他决定夜里不再和杨顾聊天,到点就睡觉,有话尽量只在白天聊。
夜里和杨顾聊天,容易聊到很走心的话题。眼睛,灵魂,心,都是敏感到不能再敏感的东西。
用眼神对视这种意念交流,像是在用无形的手去抚摸对方的灵魂,能感觉到温度和质感,这种状态很危险。
*
许直和杨顾将兰香送回了家,兰香的父母赠与他们许多吃食和衣料,他们没有要。
车夫回了汤乾镇,而许直和杨顾则要前往水泉镇了。
杨顾为许直换了一副装束,这次穿的是一身石榴红裙,头戴红玉双钗,比那身绿色的更俏。
他们在城里雇了另一辆马车,马车驶出城门,行至郊外。
“公子、小姐,我要快马加鞭了,会有些颠簸,”车夫回头说:“这附近一带有山贼,但没法子,只这一条路,我只好快快过去,但愿别碰上他们…”
“山贼有多少人?”杨顾问。
“二十多人,匪头叫青眼狼,可厉害了,最会使双刀,死在刀下的人不计其数啊…那可不是咱们寻常百姓惹得起的人物。”
许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马夫口中的山贼,就是把兰香投河的那帮人。
马车又走了几里地,忽然被十来个汉子围上了。
马夫不得不勒马停下,哆哆嗦嗦地作揖道:“几、几位大哥…”
许直往外一看,外面那十几号人的装束明显是山贼,一个个扛着大刀,脸上、胸前都是刀疤,穿的衣服也是各种兽皮和布料拼凑而成的。
为首的一人便是匪头青眼狼,他手执双刀,头顶上扎着高马尾大辫子,把嘴里叼着的草梗一吐,骂骂咧咧道:“里面的人出来!出来!”
杨顾跳下马车:“有什么事吗?”
青眼狼看也不看杨顾一眼:“你出来做甚,让那姑娘出来!”
旁边的几个小山贼嘻嘻哈哈地笑着。
“他是我的娘子。”杨顾非但没让许直出来,还顺手把帘子放下了。
“嘿,找死——”青眼狼抬起刀,刀尖对着杨顾,目露阴狠:“老子看上她了,想活命,就把她交出来!”
尚湖郡内有青眼狼的眼线,只要有漂亮姑娘出现,他都会听到风声,他才刚失去兰香,急需一个新欢,十分焦躁,突然听闻说城里来了个绝色美人,登时色心乍起,特意在城外等着劫财劫色。
许直在里面听得清楚,同时他也掌握了这群山贼的实力。
这群山贼可能有些拳脚功夫,在寻常百姓纸上,但论武学,他们还没有入门,连半点内功都没有。
许直缓缓撩开帘子,望着青眼狼一笑。
青眼狼顿时酥了半边身子,眼睛都痴了:“美人儿……”
话音未落,杨顾夺了他的刀,反手将他的头削了下来,头颅滚落,血流满地,只在眨眼之间。
小山贼们吓傻了,一个个嚎叫着屁滚尿流地逃走了。
杨顾很注意下手的角度和站位,身上没沾上一滴血。
他扔了刀,淡然坐回马车内,仿佛不是下去杀了个人,而是摘了朵花一般。
“车夫,走吧,这下应该不会遇到山贼了。”杨顾说。
“哎,哎……”车夫一挪步就跪在了马蹄前,腿软,整个人软泥一般坐上前座。
杨顾望着许直。
【杨顾:我没说错吧,你女装果然非常好看啊。】
【许直:???你的重点是这个?】
【杨顾:你的重点是…?】
【许直:我还没来得及说句话,你就把他杀了。】
【杨顾:你笑了下,他一分心,我就下手了…你想说哪句话?】
【许直:我想告诉他,我掏出来比他还大,他想要我做压寨夫人,做梦。】
【杨顾:哈哈…你居然会说这种话啊。】
【许直:怎么?】
【杨顾:有趣。对了,说起来我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分心,就在你笑的时候。】
【许直:……】
【杨顾:逗你的。】
*
许直和杨顾到了水泉镇,天气热得不像话,好像太阳掉下来融化在地上了一样,整个镇子都被烤得滋滋作响。
许直怕热,有点受不住,即使是坐在马车里,也止不住地流汗、头晕,比起身体上的不适,还有一个让他比较担心的就是…妆要晒化了。
许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男儿身,坐在马车里乖乖补妆,粉淡了补一补,胭脂淡了补一补,眉毛淡了就不补了,他怕用眉笔画眉会把自己戳瞎。
马夫嘿嘿地笑着:“现在的姑娘可真爱美…”
杨顾:“对,正在花样年华嘛,爱美是姑娘的天性。”
许直:“……”不想说话。
杨顾找了间药铺,给许直买了解暑的绿豆汤来,许直喝完后气色好了些,他又看到街边有摊贩在卖凉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