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灵心本想说,她未必还能回得去。这一趟有多凶险,若说在江锦睿告诉她真相之前,她还只是一知半解,但现在她是了然于胸,她还愿意来,是因为她同时也了解了自己的责任。
有些事情,不是想躲就能躲的。
“难道你就没想过,她可能已经死了?”源聆汐忽然插话进来。平时笑嘻嘻的她,今日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至少是岳灵心没有见到过的。至于她以前有没有用这么凝重的神情跟段焱轩说过类似的话,岳灵心猜应该是没有,若她从前也这么说过并且见识过段焱轩的反应之后,现在还说这样的话,就实在是太蠢了。
焱轩先是狠狠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吼道:“这不可能!”
“可她当年伤得很重!”源聆汐异样地坚持。
“她逃走了!以她的身手,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杀了她!她还活着!”焱轩变得暴跳如雷,用响雷般的声音冲源聆汐怒吼。
聆汐似乎也被吓到了,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双手在胸前紧紧地握成拳头,手背泛白,能看到那些细弱的青筋因为攥紧拳头而突出。
她望着眼前高大的男人,他曾经让她拥有的安全感,现在却只是让她的嘴唇微微颤抖。
岳灵心见势不对,赶忙起身劝和,“那个,事情还没有定论,就为此争论,反而伤了大家的和气,也不会有一个结果的。若兰现在究竟怎么样,还得……”
“她被品剑山庄请来的几大高手重伤,你真的以为就凭你那一点帮助,她就能够侥幸逃脱吗?这么多年你守着这个信念,自欺欺人地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源聆汐从震惊之中回过了神来,便大声与焱轩嘶吼,好像她也豁出去了。
岳灵心想,聆汐今天的歇斯底里,会不会跟昨晚她出去之后发生的事情有关,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才会那么慌张?
不过,岳灵心也不敢下定论,只是觉得恐怕会有一些联系。
“你给我闭嘴!”焱轩一把捏住源聆汐的下巴,如同一头天性毕露的野兽,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发狂。
源聆汐脸色苍白,眼里噙着泪水,“你到现在还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为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这样折磨你自己,真的值得吗?”
焱轩箍紧了手掌,让源聆汐感觉到下颌传来的剧痛,她痛苦地抓住他的手腕,想要挣脱,但又拗不过焱轩的力气。
岳灵心起身想要帮忙,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似乎没有她插手的余地,她一时有些为难。
“值不值得是我的事,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为了所爱之人,等多久都值得,不爱的人,再怎么等也没有机会。”焱轩放开源聆汐,冰冷的眼神让人有窒息的错觉,好像整个房间里瞬间冰天雪地,没有一丝生气。
源聆汐含泪看着焱轩,有些不知所措,但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倔强得倒也令人有些心疼。不过焱轩正在气头上,压根儿就没有理会她,转身径直走了。
岳灵心在旁叹了口气,上前对源聆汐说道:“他是情急之下才出口伤人,你不要放在心上。他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而已。”
“没有太多时间了……”源聆汐喃喃地说。
岳灵心愣了一会儿——没有太多时间了?
为什么最近老有人喜欢说这句话呢!
“王妃娘娘,您在这儿啊。王爷找您老半天了!”一名丫鬟急匆匆地跑过来,连声招呼道,说是江锦睿让岳灵心过去试嫁衣。
岳灵心还觉得有些奇怪,原本她从边关过来的时候,就已经穿过了嫁衣,只要将那套衣服清洗好,明日换上不就得了,怎么还非得要再试穿一下?她过去之后才发现,江锦睿竟然让裁缝新做了一套衣裳。
岳灵心忍不住脱口而出:“你钱多了?”
“还行啊。”江锦睿面无表情地说。
“那你是疯了?”岳灵心又问。
“本王哪里像是疯了?”江锦睿皱起眉头反问。
“那你又不是钱多到没地方花了,还浪费这冤枉钱,不是疯了是什么?”岳灵心把那盛着新衣的托盘推到一边,撇了撇嘴。
江锦睿噎了一下,似是被岳灵心这番话呛着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本王想让自己的王妃做这世上最美的新娘,这也算错?”
“我说王爷你脑子真没病吧?就我俩那婚典,敷衍敷衍也就过去了,你说你花这点冤枉钱干什么?”岳灵心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竟看得江锦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尤其是旁边的丫环奴才们,看见主子这一番好意不被领情,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这是本王的颜面问题,你别自作多情以为是为了你。”江锦睿干咳了两声,终于憋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模像样的借口。
“可是……”
“叫你穿你就穿,哪来这么多废话?难不成,这还没成亲,你就想着要管本王了?你若是……”
这次轮到江锦睿的话没说话,就被岳灵心推出门外了。
第255章 冲破
马车摇摇晃晃地从街市驶过,停在了客栈门前。
长孙子聿早就候在这里,抬头见七元扶着苏沐漓从马车上下来了,赶忙上去帮扶一把,却觉出苏沐漓的状态有些不对劲。
“师兄,看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
“先去见师傅。”苏沐漓二话不说,便往客栈里面走。长孙子聿闻言,便一声不吭地跟上,扶着苏沐漓往二楼去。
接到苏沐漓的书信之后,长孙子聿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苏沐漓曾是七绝宗师最赞赏和宠爱的大弟子,如今他亲笔书信一封,宗师自然给他这个面子,赶来相见。
七绝宗师已是双鬓斑白的年纪,但身子依然硬朗,因是七绝剑法以练气为基础,所以这一身仙风道骨,岳灵心之前注意到这个派系也是觉得他们的宗师有种道家高人的气魄。
不过这次岳灵心是无缘得见真人的了。
苏沐漓一进房间,便恭恭敬敬地躬身半跪,拱手往前道:“不孝弟子苏沐漓,拜见恩师。”
“你这孩子,快起来!”宗师亲自起身把苏沐漓扶起来,满面慈祥地将苏沐漓打量了一遍,眉头便拧了起来,“看你如今的身子骨,果然如子聿所言,当初我还不敢相信,如今……你身体抱恙,就不要跟为师行这样的大礼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沐漓无论何时何地都绝不敢忘怀,更不敢怠慢师尊。”苏沐漓恭敬说道。
宗师欣慰地笑了笑,但又无奈地摇摇头,与苏沐漓互相搀扶着在旁边坐下来。
“你这孩子,虽然平日待人温和,但骨子里却是比谁都要孤傲倔强。这次你肯亲自修书给老夫,让为师务必过来一趟,必定是有要事需要为师帮忙吧?”
“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尊。这次斗胆劳烦师尊亲自跑一趟,一来是事情紧迫,不敢再兜圈子耽搁日程,二来也是徒儿如今拖着这副病躯,实在是难以日以继夜地赶路,亲自上门拜访,还望师尊见谅。”苏沐漓在宗师面前,全没有对外人时那般温和中却带着疏离的态度,对这亦师亦父之人,他心里只有尊敬。
“我们师徒二人,何须如此?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宗师开门见山地问道。
长孙子聿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师兄,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了,师弟定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的事情就不要你做了。”苏沐漓笑了笑,“这次请师傅过来,主要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希望师傅答应。”
于是,苏沐漓将当年受家书回大闵接任家主之位,却被亲弟弟暗算坠崖一事原原本本地告知宗师。
那次坠崖,所幸掉进了水里,但身体仍受到极大冲击,重伤数月。神医谷主用尽毕生所学,才救回他一名,但因他伤及筋骨,不宜再动武,便封住他身上的穴道名门,阻止他运气。往日所学,几近全废。
“但近日有要事,徒儿决不可袖手旁观,若以这病弱之身,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拖累,所以斗胆请求师傅,运气替徒儿打通筋脉,重拾旧日武学。”苏沐漓诚恳说道。
宗师依然拧着眉心,扶着白须缓缓说道:“照你所说,封住你七筋八脉当是为了护你心神无损,若强行冲破,只怕伤身更甚。”
“这些徒儿自然知道。”苏沐漓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