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来陵山书院读书?你在国子监读书读得好好,怎么突然来陵山书院读书?”安之恒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见到周围人的侧目,赶忙推着李思齐往旁边而去。
李思齐一脸的无奈,“安兄,我这要去攻琴了!咱们稍后再叙旧啊!”
“说清楚!”安之恒却不放人。
“说什么呀?”李思齐耸耸肩,“这陵山书院,你和光裕兄来的,为何我来不的?”
安之恒难得拧着个眉头,“你们李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什么风声?”李思齐一脸的莫名其妙,“对了,你发现了吗?刚刚那小姑娘居然跟我妹妹长得挺像呢!你干吗瞪着我?我没说瞎话!我妹妹你也是见过的啊,那眉眼真的很像。”
“别瞎说啊!”安之恒抬手揉着眉心,“你妹妹可是养在深闺里的,我几时见过了?”
“是我口误了!”李思齐连忙赔笑,“不过,光裕好像很维护那个小姑娘呢!真是难得啊!他们是亲戚吗?”
“别套近乎啊!”安之恒警告的看着他,“他那个‘李’,跟你们这个‘李’可不是一家啊!”
李思齐叹气,“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何必呢?不说了!我真的要去攻琴了。”说完,很怕安之恒又抓住他似的,逃也似的冲向了牌坊。
琴桌前坐的少年,郎朗如月,李思齐的目光去不受他吸引,而是看向了不远处对弈的一老一少。
小小的女孩儿,矮矮的,似是只在棋盘上露了个头的样子。而她的身后,少年如竹般挺立。
观棋不语,安太傅和盈若都没有说话。
棋子你方下罢,我离手。
安太傅是越下眉头拧的越紧。
盈若却是越下越轻松,因为她发现了,安太傅这棋技,是连岳老夫人都不如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她故意放水的缘故。
她前世是个多少有些自闭的人,因为父母拘得太紧,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对于交际更是懒得应酬,闲来无事的时候,除了看书,就是研究棋谱了。
很多时候,她也会跟岳老夫人一样,自己跟自己下棋。
前世的那些棋谱,都已经是数代人的智慧了,所以,再来跟这时代的人下棋,着实有些欺负人了。
好在,有褚兹九和岳老夫人给她打掩护,她在棋艺上的绝杀也就有了出处。
对弈持续了两刻钟,安太傅就站起身来,“光裕,你可有跟她对弈过?”
李光裕笑,“太傅是否已经发现她的棋路中有谁的影子了?”
安太傅看向牌坊的另一面,精神矍铄的老太太,就算在一群人之中,还是能被一眼挖出来。
“好吧!我输了!”
“多谢太傅大人放水!”盈若起身,笑意盈盈的行礼。
第95章 望春湖闹灯图
安太傅道:“丫头可别高兴的太早了,这踢山门不过是获得入试资格而已。并非是说明,你已经一只脚迈进陵山书院了。”
盈若道:“太傅大人放心!盈若会戒骄戒躁的。”
安太傅捋着胡须审视她,“你爹你娘已经把你教的很好了,为何非要来陵山书院读书?为了博名声?为了将来嫁个如意夫婿?”
盈若用手指了指牌坊外面,“为了那些个在观望的女子!以我一己之力,激励她们读书的心。”
“你这是意在提高女子的地位?”安太傅拧眉道。
“有这个必要吗?”王逸的声音插了进来,“现在的大启朝,女子的地位已经够高了。”
“山长慎言!”李光裕的声音响在盈若的头顶。
盈若小小的吐了口气,她倒是忘了,宫里还有两个搅天搅地的大启朝最最尊贵的女人呢!
只是,那俩的地位再高,又跟她有什么关系?
“山长所说的地位很高的女子,离我都太远了。我只想影响身边的人,跟我一样的人!那些爹娘不能教给她们读书的女子!你们说的那些,我不懂。我来你们这儿读书,学到了知识,自然不是为了考状元。我将来也是要办书院的,将来我的书院,只招女子,而且主要是面向穷人家的女子。所以,你们说的地位崇高的女子,跟我是扯不上关系的。”盈若急急的争辩道。
到了这个时候,她突然就生出了一种无力感。
难怪当初她娘亲会有阻止她跟岳老夫人学习的想法,却原来她这样子做都是要被诟病的啊!
这可真是太打击人了。
前进的路上,怕的不是艰难,而是被重重的误解啊!
她不该走这一趟的吗?
“盈盈儿!”李光裕的手扶在了她的肩头。
盈若仰脸看他,无限委屈的道:“光裕哥哥,我做错了吗?”
李光裕道:“你可是怕了?”
盈若抿唇,将眼中的委屈逼了回去,“我自己选的路,没有回头的道理。我去攻画!”
李光裕冲她笑笑,“我陪你!”
“光裕!”安太傅喊。
李光裕抬眼与之对视,“太傅的道理,我已经听够了。您的担忧不过是杞人忧天。我已经十六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望太傅不要下结论太早。昨日里就已经说好了,五年后再看。她究竟会长成什么样子,我拭目以待。”
盈若莫名其妙,伸手拽了拽李光裕的衣袖,“光裕哥哥,你在说什么?”
李光裕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我和太傅的一个赌约!走吧!我们去攻画。”
画桌前的人四五十岁的光景,却是一副野人的样子,头发就那么披散着,没有丝毫绑束起来的意思。衣服也是穿着邋遢,有一粒盘扣竟然是扣错了的。
黑黄的脸上,五官很是平凡,黑黄的胡须上闪耀着水的晶莹。
手里拎着个酒葫芦,周围弥漫着浓浓的酒气。
这是一大早就喝上了呢!
盈若怎么也没想到,画名在自己爹爹之上的施鸿先生竟然是这么一副落拓不羁的样子。
施鸿只是快速的扫了李光裕一眼,恐怕连个余光都没有扫到盈若。
盈若却还是礼貌的行了个礼。
李光裕道:“盈盈儿自去作画吧!我给你调色。”
盈若深吸口气,“好!那就开始吧!”
望春湖闹灯图,她思量了很久的画作,那日只是给褚兹九画了一部分。因为胸中有丘壑,所以,尽管是准备了画五米,却也只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半个时辰,对于大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她这小身体,已经是耗损的差不多了。
耳边有重重的喘息声,盈若头也不回的道:“光裕哥哥看看,十六那日的花灯,我可是都画上了?”
“这是你的创意?”沙哑的声音响起。
盈若放了笔,转身,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然后就被一只大手扶了一下。
“盈盈儿!”李光裕闪身过来,从施鸿身边将盈若扯到自己怀里,“哪里不舒服?”
“光裕哥哥,我没事!”只是刚刚转身有些猛了,头晕了一下。抬眼看向施鸿,此人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
“答先生的问话,画作本该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盈若一脸的恭敬道。
施鸿盯着她看,良久。
盈若的身后站着李光裕,并不惧怕这种审视。
“你干吗对我毕恭毕敬?”施鸿终于开了口。
盈若道:“先生是长辈,我本该敬重。先生坐在这里,作为守画者,我尊重先生,也就是尊重这次考试。仅此而已!”
“为何不是尊重我的人?”施鸿目光如炬道,“就因为我是酒鬼吗?”
盈若皱了皱小鼻子,“先生是一个撒谎的人!明明没有喝酒,却伪装成酒鬼的样子。不诚实!我爹娘从小就教导我,要做一个诚实守信的人。所以,先生觉得自己值得尊重吗?”
施鸿哼了一声,“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没有喝酒?”
盈若道:“我不是眼睛看到的,我是鼻子闻到的。先生对我说话的时候,嘴里根本就没有酒气。酒在外,不在内,所以,先生根本就没有喝酒。”
施鸿再看盈若一眼,便向安太傅和王逸那边走去。
“他这是被我揭了老底,恼羞成怒以至于拂袖而去了吗?”盈若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心里还有些泄气,准备了那么久,这是被自己的大嘴巴给连累了吗?早知道,就该做个锯嘴的葫芦,一言不发的。
“他是恼羞成怒!”李光裕拍了拍她的小肩膀,“因为你的画,突然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