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裕嘎嘣咬了一下,“盈盈,别随便乱跑。你不在我视线范围内,我心神不宁。”
盈若被他说得眼眶发热,忍不住在他腮上吧唧了一下,“你这样子,是生怕我不被人按上祸国殃民的褒姒的名头吗?”
李光裕低低的笑,“还要!”
盈若就又塞了块到他嘴里。
李光裕摇头,“腮上要。”
盈若的元宝耳朵就红透,嘴上却振振有词的狡辩道:“不能多了!都说物以稀为贵,所以,给多了,肯定是会吃腻的。”
李光裕就笑的连车厢都跟着震颤。
第二天一大早,盈若就被从床上挖了起来,神智还迷糊着就被带上了马车。窝在李光裕怀里还不忘抱怨,“咱又不抢头柱香,去这么早做什么?”
李光裕道:“去喝粥啊!你再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盈若连个应声都没发出,就呼呼了。
李光裕轻拍着她的背,一时间感慨万千。
想着五年前第一次在大慈寺见小丫头的场景,小小的人儿,光着个头,跟一只死皮赖脸粘着的小乌龟做斗争,被误会成寺里的小和尚,还坦然接受,还给自己起了个法号叫“大冲”。
他是第一次见那般有趣的孩子。
及至后来,她跟人打架,跑到他们面前寻求帮助,那份子机灵宛若山间的小妖精。
他是第一次见那般生动有活力的孩子。
此后的种种,每见她一次,都会有不一样的惊喜。
如今的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他急不可耐的将她纳在羽翼下,是存了很大的私心的。
他就是想用一纸婚书绑住她,哪怕以后有太多的变数,都不允许她离开。
患得患失,源于自己的不自信。
她纯净如同一张白纸,反观他,却是存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东西。他不知道,那些东西一旦暴露,她待他的心思还会不会一如往昔。
马车停住,大慈寺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着光。
于李光裕来说,离开这里不过半年的时间。
于盈若来说,却足足有四年之久了。
令盈若没有想到的是,方丈空智大师竟是亲自迎到了寺门口。
盈若扯了扯李光裕的衣袖,小声道:“光裕哥哥,不是说出家人四大皆空吗?这方丈亲自相迎,分明对你这个知府存了谄媚之心。”
李光裕笑笑,“你怎知他是谄媚,而不是来欢迎你这个小福星的?”
盈若道:“怎么可能?光裕哥哥你就逗我吧!”
空智大师已经步下台阶,“阿弥陀佛!两位施主,别来无恙!”
盈若同着李光裕还礼。
空智大师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施主请!”
盈若道:“大师亲自来迎,这般厚此薄彼,就不怕信男信女们心生不满吗?”
空智大师笑,“只要他们有施主这样的功德,老衲迎出十里又何妨?”
盈若道:“大师说的可是这次水涝之灾?”
空智大师道:“挽救上万的生灵,这可比我佛普度众生的功德还大。”
盈若点点头,“咱们的知府大人这次的确是造福一方百姓了,无上的功德。”
第345章 旺夫之相
空智大师道:“大人的功德自有朝廷表功,但是姑娘的功德老衲代表大慈寺铭感在内。”
盈若目光闪了闪,“大师这是说哪里话?朝廷要表彰的岂止是知府大人,还有大师您呢!”
李光裕就扭头看了她一眼。
空智大师干咳了两声。
“既然来了,就上柱香吧!”李光裕说着,迈步进了大雄宝殿。
许是他们来的比较早的缘故,此时的香客并不多。
盈若跟在李光裕的后面,有样学样的从空智大师手里接过香,在佛前拜了拜,然后重新将香交到空智大师手里。
出得大雄宝殿,往后走来,隐约的闻到了哭声。
盈若诧异的竖起耳朵。
空智大师自行解释道:“水火无情,虽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却终归做不到万无一失。玉兰县,还是死了几个人。这是他们的家属在做道场。”
盈若一阵黯然,不自觉的就想到了万彩霞的脸。说起来,两人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跟那个王金枝,也只是小孩子的磕磕碰碰。可谁能想到,小怨也能在小心眼的人那里引出大恨来。还真是世事无常。
路过放生池的时候,盈若和李光裕不约而同的同时驻足。三个孩童正提了木桶往里面倒。
来此都是放生的,盈若想起当年褚成若带着自己来钓鱼,着实有些过分了。
李光裕的大手悄悄的捏了捏盈若的小手,倏然松开。两人相视一笑,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盈若道:“光裕哥哥你敢不敢再往那边站一站?”
“嗯?”李光裕不解,“有何不敢的?”
盈若道:“会不会再惹得鲤鱼跳龙门?”
李光裕就笑了,“你这样一说,我倒是不敢了。”
盈若就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空智大师的禅房,是一座独立的小院,院子里堆放着奇石,种植着或高或矮的青松。
进到屋里,南北窗子都开着,对流的风凉习习的吹来,给人舒畅之感。
空智大师亲自煮茶。
话题展开,直入主题,“老衲如今名声在外,可是拜姑娘所赐?”
盈若双手接茶,嗅了嗅,“好茶!大师乃是得道高僧,道行高深不说,连茶都煮的这般好。”
空智大师笑容发苦,“老衲能有什么道行?”
盈若眨了眨眼睛,“数万生灵免死于水灾,可都是大师夜观星象给出预言的功劳。大师功德无限!”
空智大师道:“盛名加身,有时候就是枷锁般的束缚啊!自此,老衲恐怕在大慈寺就待不下去,只能四处云游行踪不定了。”
盈若顿时生出歉意,不把褚巧若供出来,一是难以让人信服,二是怕被当做妖怪。借由空智大师的名号,自是为了增加了可信度,至于后果,那就两说了。若是个贪图名利的,自然会沾沾自喜,到处招摇。偏偏这空智大师是个淡泊的,那么,随之而来的推崇就意味着麻烦了。
李光裕道:“为数万生灵,大师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空智大师怔了怔,旋即哈哈大笑,“看来老衲不入也得入了。”
李光裕气定神闲的喝茶,“大师也别说的这般心不甘情不愿,因为此一项预言,大慈寺的香火至少可以鼎盛百年了。”
空智大师挑眉,瞪眼,“话非得说的那么直白?老衲乃方外之人,有那么世俗吗?”
盈若突然想笑,可对方得道高僧的颜面需要顾忌,便硬生生憋了回去。小口的啜饮完了一杯茶,起身道:“我约了任夫人,想来这会儿她已经到了,我去一下。”
李光裕嗯了一声,嘱咐道:“别走远了!身边别离人。”
盈若便冲着方丈大师双手合十行礼,然后越走越快的消失在院子里。
李光裕拉回视线,就看到空智大师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怎么?”
空智大师笑,“她有旺夫之相。”
李光裕挑眉,“原以为大师只会夜观星象,没想到连相人看命都会。”
空智大师念声佛号,“夜观星象略懂皮毛,但相人看命的确有些道行。一切皆有定数!正如四年前的鲤鱼跳龙门,预示着您就是那命定之人一样,她也注定是您命里的贵人。若非遇到她,您的目标还是会实现,只是不会这么顺遂,而您也不会是现在的心境。”
李光裕端起茶杯喝茶,“大师的确该去游历了,不然,那趋之若鹜来找大师看命的人,还不得把大慈寺给撑破了。”
空智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接下来的百年,大慈寺的确会进入鼎盛时期。但这一切,不是老衲带来的,而是因为您!”
李光裕的视线就越过窗子,落到了院子里的青松上,而思绪更是飘远。
不管这空智的话里有多少虚假的成分,但有一点他是说对了的,若非遇上盈若,他的确不是现在这般锐意进取的心境。而是会被动的如同提线木偶般去走别人为他安排好的路。
盈若出得方丈的禅院,惊蛰就上来禀告说县令家的车架已经到了,任夫人正在大雄宝殿进香。
盈若心道这还真是巧了,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人就到了。出于礼数,她也得迎过去。未到大雄宝殿那边,就看到一贵妇人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