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月光倾城(48)

订婚这事于她而言,就是两人的结合,但对于两个集团来说,就上升到了商业联姻的高度,不可小觑,阵仗大些也正常。

姚光并没放在心上,若无其事地抿了口酒,懒懒盯着最后要出现的人。

可等来的却只是一个身上旗袍精致妥帖、笑容疏离又不失礼貌的中年女人。

姚山没来,来的是她的继母,付梦仪。

姚光手腕轻颤,眼神不自觉带起几分锋芒。

付梦仪觉察到了t的视线,朝她这边望过来,笑容温婉得体,挑不出一丝错。

只是瞳孔像猫眼一样缩起,散发的气场并不比姚光弱,甚至犹在她之上。

第31章 第31轮月

宴厅内灯光熠熠, 交织在空气中的高端香水和名酒芬芳越来越浓。

乐队现场演奏着莫扎特的《G小调第四十交响曲》,付梦仪应付完记者, 高跟鞋滴滴答答踩着节奏,含笑往这边走。

藏蓝色旗袍被皎白灯光衬托得格外显眼, 像一根刺, 扎在姚光心中。

又或者说, 这根刺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扎下, 只不过现如今, 又被人狠狠往里捅了捅。

“我去,她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都没听说?”

“我不知道啊,她美国的分公司不是正在被查账吗, 怎么有心情到这儿来了?”

“她是不是又去打针了,这脸僵的, 笑起来瘆得慌。”

“小光别怕,有我们给你撑腰!”

......

一群CP粉小姐妹凑着堆, 叽叽喳喳给姚光加油鼓劲。

付梦仪上位那点破事,圈里人都清楚,但毕竟彼此间生意上都有往来, 不好撕破脸。

况且他们这圈子里,谁家没点上不得台面的事?大家心里头门儿清, 不过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粉饰太平罢了。

所以等付梦仪真正走到她们跟前时,大小姐们接收到自家的眼神警告,又被付梦仪自带的迫人气场震慑到, 纷纷鹌鹑似的缩着脑袋不敢说话。

“小光,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付梦仪拿小手包指了指旁边的阳台。

“可以啊。”

姚光从侍应手中换了杯新的红酒,跟她过去。

温寒忙拉住她手腕,拧着眉毛跟她摇头,姚光拍拍她的手安慰:“放心,没事的。”

*

正值十一月初,气温毫无征兆地大降,北城骤然由秋转入冬。

夜里风大,付梦仪拿了条大披肩盖在旗袍外,回头见姚光还穿着单薄的礼服,让人也给她拿一条。

姚光摆手拒绝,几步走到栏杆边,双手抱臂,斜身倚着,“说什么话就说吧。”

语气比这夜里的风还冷。

付梦仪挑了下精心修剃过的眉梢,“日本的女孩子大冬天也穿短裙。你在那待了几年就是不一样,不怕冷,我就不行了。”

姚光无所谓地耸了下肩,“我也没什么,就是年轻。”

“......”

付梦仪被噎了一回,下意识侧过头,抬手挡了下眼角的细纹,眯起眼,余光上下打量。

姚光不避不让,就大大方方站在那由她看。

夜色浓郁得像浸了油的画,月光淡淡洒落,一切都无声沉淀着。那抹红色礼服玲珑有致地戳在其中,就仿佛一朵刺破暗夜的玫瑰,鲜亮得叫人挪不开眼。

之前就听许悦提过,这丫头回国后,人就完全变了个样,不能再小觑。付梦仪起初还不怎么相信,如今见了,还真是不能再拿过去那套对付。

“你对我的敌意还是不小啊。”付梦仪拢了拢披肩,感叹了声,“既然这样,我也不跟你多废话了。今晚原本不该是我来的,可是你爸爸昨天又进了重症监护了,这事你知道吗?”

姚光正无所事事地摇晃着手里的红酒杯,动作一顿,片刻又重新轻轻摇起来。酒红色液体在杯中旋成小涡,因力道加重而有些变形。

付梦仪看在眼里,“这几年,你爸爸身体越来越不好。你是他女儿,昨天事发突然,你不在他身边,不知道也就算了,该不会连他这个月送了几回急救室都不知道吧?”

唇角微微向上挑起轻蔑,“我人在美国,都比你清楚。”

一阵风从围栏间穿过,姚光哆嗦了一下,敛着秀眉看她。付梦仪也端庄地抱着双臂,静静回视她。

谁也没说话,夜静得发寒,隐隐能听到远方一丝微弱的虫鸣。

姚光不由想起五年前那个夏天,高一期末考结束,她兴奋地抱着一盆新买的尤加利盆栽回家,想给妈妈一个惊喜。

却只在别墅楼下,看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和她手里的盆栽一块,倒在冰冷的血水中。

尖叫声、警笛声、救护车声响成一片。她呆呆站在那,茫然听着无数人在唤她名字。盛夏的阳光普照大地,尤加利叶绿得发光,逐渐被汩汩流淌的鲜血染成赤红。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你妈妈的事,我只能表示遗憾。”

付梦仪想是猜到她心里在想什么,指尖摩挲着栏杆上装饰用的暖玉白玫瑰,轻声说,“她和你爸爸天生性子就不和,闹成这样谁也没办法。”

姚光冷笑一声。

吴菲和姚山的爱情故事,她早已烂熟于心。一言以蔽之,正应了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

赫赫有名的商界新贵和浪漫优雅的钢琴家,郎才女貌,家世又相当,认识没多久就陷入热恋,结婚生子也都是顺理成章的事。

婚后的最初几年,两人蜜里调油,小姚光也被他们宠成了要星星不敢给月亮的小公主。可这情,到底是被时间的洪流给冲淡了。

付梦仪就是在这个时候,带着许悦来的姚家。

说她是家中保姆,其实是姚光自带的偏见。付梦仪的正经工作,是吴菲的调音师。

论技术,她其实也就一般的水平。只不过当时许悦的爸爸刚因车祸身亡,母女俩没了经济来源。吴菲见她们可怜,就给了这么一份清闲的工作。

那会儿姚山的事业刚好迎来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日日不着家。

吴菲演奏会被接连取消,正陷在一个低谷期,心里压力与日俱增。

心理医生建议她暂时远离钢琴,好好休息。可她心气高,就是不肯听,每□□着自己坐在钢琴面前,却总也走不出瓶颈。

偏巧周围又有嘴碎的,在她耳边编排姚山在外面养女人的话。艺术家大多敏感,又是这么个微妙的时候,吴菲难免疑神疑鬼。

之后夫妻俩再见面几乎都在吵,而这争吵最后也终于随着维也纳演出的取消,全部停止在了那年夏天。

当时姚山也消沉了好久,付梦仪就是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

要说吴菲正真的死因,医学上说,是重度抑郁症引发的自杀倾向。

但要说与付梦仪完全没关系,姚光可不傻。

这女人明知道妈妈那段时间情绪不稳定,还总以安慰人为借口,义愤填膺地把爸爸的流言蜚语说给她听?

盛世白莲本莲了!

宴厅内,摄像机的闪光灯忽而变得密集,林雁声讲话结束,林霁尘迎着记者们殷切的目光,缓步上台。

光影交叠下,整个宴厅都透着一种奢侈的糜烂感。唯独他气质淡雅如雪松,穿行在浮华声色间,依旧不染烟火。

林氏的接班人就该是这样,永远耀眼夺目。

姚光心底涌起几分骄傲,却也无端生出几分遥远的陌生感。

“林氏今晚要宣布和明禾联姻,我是不会同意的。”

付梦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黄色文件袋,丢到中间的一张小茶几上,面容隐在灯光下,神色难辨。

“这是父女关系断绝协议书,你爸爸已经签完字了,你也签了吧。作为继母,我或许不够格,但作为女儿,你比我更加不......”

话音未落,她脸上就迎来一片酒红色冰冷。寒风一吹,她由不得佝偻着背“嘶”了声,抖出一身细密的鸡皮疙瘩。

姚光甩了甩纤细的手腕,居高临下地冷眼“嘁”了声,空酒杯丢到她面前,转身就走。

多余的眼神也没分她半个。

*

夜里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五颜六色的霓虹铺满街头巷尾,车流连绵成赤红色的光带,从眼前一闪而过。这座城市总是这样匆忙,二十四小时没个停歇。

姚光漫无目的地走着,心里乱糟糟,像揉着一团麻绳,谁也不想见,只想一个人在这座城市迷路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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