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音轻缓地推开门,还没有钻进房间,就听见蒋晴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她死命地咬住下唇,憋住笑,劝道:“阿晴,别哭了,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不多的是吗?”
向着身后招了招手,佣人们鱼贯而入,将一早准备好的吃食放下,又一溜烟地走了,生怕殃及池鱼。
蒋晴听着有人进来,哭声立马顿住,被子向上一扯,死死地蒙住脑袋,拖着哭腔闷闷地道:“谁要你来的,看我笑话吗?”
这话倒也不算冤枉白晓音,她蒋晴的男朋友做出了那样的丑事,满城谁不在背后笑她。不过,这等风水轮流转的事情,既然在圈子里,就早该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但白晓音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端着杯纯净水坐到床沿边,轻轻地拉动被子,好声好气地道:“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我今天来当然是来帮你的。”
蒋晴抓被子的手不放,心底的气却翻涌上来,思来想去都忍不下去,“你说得好听,昨天我打你电话的时候,要你来的时候,你人呢!死哪里去了!”
昨天,白晓音在生死的边缘游走。即便拥有再强大的心理素质,也无法赶过来帮蒋晴收拾烂摊子。
“是我的错,我昨天开了一天的会,抽不开身。”白晓音哄着她。
蒋晴这时才猛地掀开被子,双眼哭了一宿红肿得厉害,嘴唇也干燥的起皮,气恼地捶着柔软的床垫。白晓音连忙把手上的水杯递过去,让她润润嗓子。
“到底是谁把这事给抖出来的!要是被我知道了,我非得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蒋晴眼睛睁得极圆,咬牙切齿地咒骂。
白晓音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必须得让那坏心眼的人知道厉害。”
蒋晴还要张口再骂,忽然胃部一阵蠕动,咕咕地响了起来,顿时脸涨得绯红。白晓音装作被听到,为她在床上支起一张小桌子,又起身拿过餐盘一一摆上。
蒋晴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抓起筷子夹东西吃,嘴里含含糊糊地问道:“大热天的你围个丝巾干嘛,好玩吗?”这会儿她心里不痛快,看什么都不顺眼,看什么都要说上几句。
白晓音的笑容在她的注视下慢慢地僵硬,抬手不自在地摸了摸丝巾,尴尬地道:“就是好看。”
“不对,你有事瞒着我!”蒋晴随意地吃了几口垫肚子,就罢了筷子,冷笑道,“你昨天到底干嘛去了。”
白晓音心底微微一笑,但脸上的神色却为难得紧,颇有些抗拒地避开她的注视,扭扭捏捏地不说话。
蒋晴烦躁得很,没耐心和她猜谜,直接上手扯下她脖间的丝巾。顿时,白晓音脖子处的一圈深红的掐痕就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蒋晴的眼下。
蒋晴大为震惊,还没来得及继续逼问,一位佣人就敲了敲半开的门,垂着头道:“小姐,何先生来了,说要见你。”
何理昨天在墨西哥出差,国内出了这档子事,自然连夜赶回了燕京,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来给蒋晴解释。
但蒋晴不是什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她向来是任性妄为的,听到这话几乎是想也不想地回绝:“他还有脸来!你去告诉他,叫他回家找棵歪脖子树吊死,别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佣人并不惊讶,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就要退下去转述。但白晓音适时地出声:“等等。”
她轻轻地挽住蒋晴的手臂,谄媚地笑道:“既然何理自己上赶着来,若是不羞辱一番,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蒋晴斜眼瞧了她一眼,把对她向自己隐瞒的事情暂且压下,还真勾起了当面羞辱的心思。但她并不正面应下,冷笑一声,“就你鬼主意多。”却并没有推开白晓音挽她的手。
何理风尘仆仆地赶过来,一身的褶皱,面容倦怠,与平时的容光焕发相差甚远。他在楼下客厅干等了有将近三四个小时,才终于等到佣人来通知他蒋晴等会儿就来,这会儿他的心里已经被不耐的情绪充斥。他见到蒋晴时,对方已经换了一身长裙,脸上是一贯精致的妆容,瞧不出半点之前伤心的模样。
“阿晴,你还肯见我,我真是很感动。”何理一如往先,眼含深情地望着蒋晴,冷峻的面容都因着双眸中的热烈的情绪而变得柔和,“你要相信我,那些都是别人编造出来离间我们感情的。”
若是还在热恋期,他这样的招数或许还有些用,但今天,蒋晴看到他这副作态,就会想到那些照片,就会忍不住地反胃。
“何先生,你的意思是说,那些你和男人接吻、开房的照片都是别人PS出来诬陷你的?”白晓音微微笑着,为蒋晴打头阵。
何理不满地横了白晓音一眼,对着她可就没有对着蒋晴那样客气,“我和阿晴之间的事情,你插什么嘴!”
蒋晴站在阶梯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她将手里的一叠照片用力一扬,轻飘洋洒地从半空中旋着摇落。照片中,那些暧昧的氛围,闭眼的亲吻,交叠的裸.体……清晰地映入所有人的眼中。
何理昂头看着她俩,落下的照片接二连三地砸向他的脸,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眸。他的耳边响起蒋晴讥讽而尖利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将他的心挖了出来再放到玻璃渣上滚一圈。
“你脏不脏啊,恶不恶心啊。赶紧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故作深情的贱样还是留到你老公面前再演吧。何理,我之前真是瞎了眼,没发觉出你有这爱好啊,你睡个妓.女都比和男人厮混来得好。你他妈喜欢被人操,就别来招惹女人,垃圾!”
蒋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声调,都像是一把尖刺深深地插入了何理的心脏。他的心一阵抽搐,脸庞失了血色,悲怆地看了她一眼,伤心得好像他才是被害者。
白晓音笑着,语气春风化雨般的柔,“何先生,你可别昏过去。你刚回来,还没人来你面前说这事,才几句话就受不了了?相比昨天阿晴所受的奚落,这还差得远呢。”
“阿晴……”何理嗫喏地动了动嘴唇,丧气得如同败家之犬,“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蒋晴嗤嗤地笑出声,“你没有?何理,要是你这会儿手上的项目不是要求着我给你走后门,你今天还会来吗?”
何理哑口无言,他一直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一切以蒋晴为先的深情有时甚至能将他自己也骗过。但或许,蒋晴早就隐隐看透了他的伪装,只是不开口就当作不知道。直到现在,这桩不该见天日的事情被传得人尽皆知。
“从今往后,你带着你那脑子进水的妹妹,给我滚回江安市,永远不要让我在燕京看到你们!”蒋晴的双眼闪过莹光,但很快又被她抹掉。
白晓音伸手扶着她,心里忽然有些唏嘘。表面上深情款款的人或许心怀鬼胎,而看上去冷心冷肺的人却不见得没有付出真心。
何理的脸上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失声问道:“阿晴,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的吗?”
这话说的,让白晓音都觉得恶心。她触碰到蒋晴的指尖,一片冰凉。
“旧情?你张张嘴就敢在我面前谈旧情!”蒋晴气得浑身发颤,抬手指着何理的面门,张口骂道,“没脸的下流东西,真是该把你的心剜出来看看,是红的还是黑的!”
白晓音不住地皱眉,这会儿怎么米卡不在,要是有她,早就一巴掌打过去,抽得何理眼冒金星找不着南北。但蒋晴终究只是嘴皮子上的功夫,白晓音向来是可以摇旗呐喊冲锋陷阵的,但绝不会轻易做比需她曲意逢迎的人还出格的事情。
她沉冷着脸,看蒋晴把何理畅畅快快地骂了一通,在何理愤而离去之后,忧心道:“这么久以来何理从你这得了多少好处去,现在一下子被收回,我看他绝不会轻易罢休的。”
蒋晴倒是对此并无担忧之意,转身又上楼回了房间,瘫坐在床上,无神地叹了口气,“今天终究给他留了些面子,他要是不知好歹,我就让他知道鱼死网不破是什么绝望的滋味。”
白晓音蹲下身子去看她,强撑的怒意消散之后,是罕见的失意。
“总会过去的。”白晓音没有再多说什么劝慰的话语,因为她知道没用。
蒋晴坐直了些,双手撑在柔软的床垫上,下陷了几分。她的目光望向白晓音的脖子,虽然被丝巾遮挡,但那触目惊心的伤让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抛之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