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统佑下意识伸手去拉她,然而,她离开的太快,就像一只急于归巢的小鸟,只留给他一截带有暗香的衣袖,又迅速地从指尖毫不犹豫地溜走了。
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指,又看了一眼秦无双轻快的背影,心里暗叹了一声:有些东西,费尽心思,终究还是留不住。
牧斐站在山下,看着秦无双含笑从山上冲下来,心头被冷水浇灭的废墟瞬间冒出春潮般的生机,他喜不自禁地拔腿迎上去。
二人一个山上往下,一个山下往上,彼此迎着彼此,如同七月七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承载着数不尽的相思缱绻。
然而牧斐却在距离秦无双五步之遥的地方陡然停住,然后用一种近乡情怯的眼神静静地凝望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谁杀的司玉琪,答案已经告诉大家了,大家可以反推一下哦。
第061章
他刚从天牢里出来, 回到牧家后听说秦无双来归元寺祈福, 他连沐浴都来不及, 仅仅换了身衣裳就赶来了, 他不敢靠的太近,怕从天牢里带出来的臭气熏到了她。
然而当秦无双从山上下来之后,瞥见牧斐眼里明显的犹豫, 只以为牧斐生气了, 冲势一顿, 慢慢地停了下来。
二人隔着四五步的距离相望。
牧斐瘦了,原本白净的脸皮因为长期不见光泛着一丝灰白,尖尖的下颌上冒出了刺猬一般的黑色胡渣,往日的明媚张扬不再, 整个人憔悴了一圈, 看得秦无双鼻尖一酸。
“你回来了?”
“嗯,回来了。”牧斐强忍着心中澎湃道。
见牧斐如此冷静自持, 秦无双以为牧斐又误会她和萧统佑了, 忙解释道:“我来归元寺祈福, 是偶遇萧大哥的, 方才下山时, 脚底打滑了……唔——”
一只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摁住了她了嘴唇,将她剩下的解释堵在了牙关里,她眨动着杏眼,不解地望着突然而来摁住她嘴唇的牧斐。
牧斐近身俯视着她,丹凤眼不知何时变得深邃如泓一般, 竟叫人捉摸不透了,只见他喉结一滚,声音沙哑道:“够了。”
够了?什么够了?
秦无双心中一急,鸦羽长睫抖动的厉害。
你倒是放开手听我解释啊。
牧斐似明白秦无双的意思,笑着放下手,转而拢住她的双肩,温柔的说:“只要你冲向我,就够了。”
就在秦无双飞奔向他的那一刻,所有的嫉妒如狂,拈酸吃醋,怒火中烧全都烟消云散了,只要奔向的是他,所有的过往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冲向了他。
秦无双呼吸一滞,小鹿狂跳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牧斐好像变了,变得越发像起了前世那个劫法场的牧斐。
他把手给她,不错眼地望着她:“我们先回家罢。”
秦无双垂眸看了一眼他的掌心,他掌纹有些皲裂,想是在牢里没有保养给冻的。
牧斐慌忙收紧手心垂下,有些尴尬道:“我从天牢来刚出来,还没来得及沐浴,有些腌臜……”正说着,手被一双温暖的柔荑包裹住了。
牧斐心尖微颤,低头看着秦无双抱起他的手放在胸前,杏眼盈满笑意道:“我不介意,走罢,回家。”
“恩。”牧斐的笑容由嘴角咧开到耳角,大手一张,反握住了秦无双的手。
转身离开前,秦无双看了一眼山腰上的萧统佑,他与乌雷,一白一黑静立在苍翠掩映的石阶上,与那山野树梢上未消的残雪几乎融为一体。
她本想向他挥手告别,心里又担心牧斐见了误会,只好远远地冲萧统佑点了下一头。
这时,牧斐果然充满占有欲的将她往怀里一搂,向萧统佑宣示着他的所有权。
秦无双:“……”
她觉得现在很有必要跟牧斐解释一下,免得萧统佑总是被误伤。
“其实我跟萧大哥之间什么暧昧也没有,你不要每次见了他就跟有夺妻之仇似的。”
闻言,牧斐扭头乜斜了她一眼,手指在她的额头上嗔怪地点了点,“你是有多单纯才会觉得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好,是没有任何心思的?”
秦无双捂住额头,脸颊微微烫了起来。
一直以来,她都剩在内心比牧斐成熟两世,如今被牧斐点了一下额头,两世的成熟瞬间毁于一旦,只余耳热心跳。
她缩了一下脖子,小声地辩解着:“萧大哥帮我那是因为我也在帮他,我和他之间只是……”她想了想,忽然不知道该去怎么形容她与萧统佑之间的关系,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中间却又隔着互帮互助的利益。
“总之,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
牧斐忽然瞅着她笑。
秦无双浑身不自在了,“你笑什么?”
“……你以前从来不会跟我解释这些的。”
秦无双:“……”
以前不解释是因为觉得没必要解释,现在解释是因为……太在乎了。
牧斐眉开眼笑地摇了摇二人紧握一起的手,声音轻快地说:“走,回家。”
回程坐的是秦无双的马车,大抵是在天牢的日子太提心吊胆了,如今一放松,只觉得全身疲惫极了,牧斐靠在秦无双的肩上笑着笑着竟睡着了。
秦无双怕他睡的不安稳,便轻轻地将他的放倒在自己的腿上睡。
睡梦中,牧斐的嘴角的弧度弯成了月牙。
回到牧家,登时一阵接风洗尘去晦气,老太君抱着牧斐直抹眼泪,倪氏在一旁哭了许久,说了许久的话,又嘱咐下人日日炖燕窝人参什么的,好好给牧斐补一补。
一家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提司玉琪的死与新帝的事情。
是夜,牧斐在芍药她们的伺候下沐完浴,换了一套干净的中单,又在脖子和手腕上擦了几下杜若花油,总算觉得身上那股子霉臭的气味消失不见了。
他满面春风地进了东屋,蕊朱半夏她们见了他来都笑着掩嘴出去了。
秦无双正歪在椅子上神思不属地看书,见牧斐进来了,忙放下书坐正了些。
“你来了,坐。”
牧斐抵拳干咳了一下,然后走到秦无双下首的椅子上坐下,椅子之间的茶几上放着一小炉子煮着的茶,正骨碌碌的冒着烟。
提起吊瓶倒了两杯热茶,秦无双将其中一杯送到了牧斐的手旁,正要抽手时,牧斐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秦无双不明所以地抬起头,只见牧斐一双丹凤眼里流光潋滟地凝望着她,也不说话。
刷地一下,秦无双的脸烧起来了,她抽了一下手没抽动,又抽了一下,牧斐反而握的更紧了,然后沙哑地开了口:“我在牢里对自己说过,如果我能活着出来,就再也不会放开你的手了。”
“无双,我们的婚约……别退了好吗?”
秦无双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牧斐紧张地盯着她一眨不眨。
良久,秦无双才微不可闻地颔了下首,低声道:“……好。”
牧斐哗地一下起身,同时拉着秦无双起身,紧紧地拥入怀中,忘情地吻了起来。
明亮的月光洒在紫竹院的桂花树上,斑驳的树影洒在窗纸上,与屋内两个相拥的剪影重叠在一起,忽明忽暗的。
转眼除夕,汴都到处都是歌舞升平,表面上看上去一片祥和之态。
然而一只只喜庆的纱灯下,其实是血色清洗的开始。
二皇子被驱逐出京,半路上被劫匪所杀;五皇子于家中暴病而亡;六皇子被软禁府内,其他皇子皆因不同原因纷纷流放到贫瘠之地……
右丞相冯健被罢免官职;谏台院御史以谋逆罪被捕下狱后,在狱中畏罪自杀;兵部尚书、吏部侍郎、大理寺少卿纷纷落马,不是抄家就是灭门。
一时间,整个汴都内的官员几乎人人自危,生怕被新帝秋后算账,各各都夹紧尾巴做人,自此以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而此时,边境上的任何军事调动,或者将军妄动都会引起猜忌,是以,戍守边境的牧守业许久没往家里寄家书了。
年后,又是一年春。
因国丧期间,汴都城内禁宴乐婚嫁,一时没了乐子,整个汴都城都变得暮气沉沉的。
奈何宋人天性/爱美,爱热闹,看着春光明媚,百花齐放,城里人纷纷涌向郊外踏青,其首要之地便是秦无双的牡丹山水庄园。
等秦无双从忙碌里回过神来,突然发现很久没去给萧统佑诊脉了。
毕竟当初她已经答应过乌雷,一定会治好萧统佑的血厥之症,加上萧大哥的确帮过她很多,所以于情于礼她也不能置萧统佑于不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