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娇艳(79)

他一路与顾韫章入书房,然后紧张地关上门,开口道:“郎君,李老先生今日一大早,本要带着李小娘子的骨灰回乡,却不想出了城门,人就不见了。”

“不见了?”顾韫章皱眉,转头看向路安,“这是什么意思?”

“郎君您不是让我在城外凉亭处等李老先生,然后将这柄百鸟朝凤扇交给他嘛,可小人等了半个时辰也没见到人。我去城门口问,那守城的说李老先生确是半个时辰前出了城门。”

“老先生若是回乡,必要经过那凉亭,可小人确实是没等到人。”路安差点指天发誓,“小人可连眼睛都没敢眨,别说一辆马车了,就是那天上飞过去的鸟,小人都知道它是公是母。”

“你能知道鸟是公是母,就不能回头去找找?”顾韫章抬起盲杖,朝路安敲过去。

路安左躲右躲,哭丧着一张脸,“小人回去找了啊,就是没找到才来告诉公子的啊。小人连李老先生在京师的住处都去寻了,可还是没找到人。”

“所以这人还能平白无故的消失吗?”顾韫章面无表情又往路安身上敲了几盲杖。

路安贴着雕花门躲闪,委屈至极,“郎君,您就算打死我,我也变不出李老先生给您啊。”

顾韫章轻哼一声,转身摩挲手中盲杖,开始细想。如今情势,谁会吃力不讨好去绑架李阳老先生?也不是说李阳老先生毫无作用,只是毫无利用价值罢了。

“郎君,要不小人寻蓝小公子去,让他帮忙找吧?”路安伸手抹一把脸上热汗。

顾韫章将盲杖扔给路安,然后解开脸上白绸,走到衣橱前,从里面取出自己的白面具和黑衣,“不必,这件事我亲自去。”顿了顿,顾韫章突然改口,“你让蓝随章去顾颜卿的府上看看。”

卫国公那边是不会做这种事的,不过顾颜卿那边却是说不准。若是他记恨李阳老先生一案处置了顾服顺,怀恨在心,做出此事也不足为奇。

“那郎君您去哪啊?”路安抱着盲杖一脸疑惑。

“城外小道。”顾韫章抬手推开书房内的暗门。

路安踌躇半刻,小声提醒,“郎君您要不要带只鸽子?”

“带鸽子做什么?”顾韫章有些不耐。

路安道:“领您回来呀。小人养的信鸽可是十分认路的……哎哎,郎君!您带一只吧!路上饿了还能吃呢!”

郎君面无表情关上暗门,疾步走远。

……

按照路安的描述,李阳老先生是在城门口往外去的小道上突然消失的。从城门口去凉亭的小道有三条,不过能过马车的却只有一条。

这几日天气晴朗,沿山路开凿出来的小道上灰尘漫天,顾韫章以斗笠覆面,勒马于小道之上,然后缓步四顾。

小道上车辙压痕交错,四通八达,完全无法寻找到有用的信息。

顾韫章皱眉,觉得事情有些难办。他翻身下马,正欲寻人问话,却突然看到路旁草丛上有几点浓墨的黑,落在翠玉之上,像化开在清水中的胭脂。

顾韫章走上前单膝蹲下,指尖掐住那一片沾着墨色圆点的绿叶摘下,然后放到鼻下轻嗅。

除了绿叶被热日灼烧的味道,还有一股很浅淡的墨汁味道。虽然很淡,但凭借顾韫章的嗅觉还是能闻出来。

墨汁虽已干涸,但尚新鲜,能看出来是今日滴落的。顾韫章又用指腹轻捻,那墨汁蕴着汗水沾到他指尖,淡而不化,香味独特,其中还有一点丹砂。

李阳老先生向来随身携带笔墨,用墨也极为讲究,如此珍贵的墨,这墨汁定然是他刻意留下的痕迹。

顾韫章勾唇一笑,抬眸看去,果然见山道上的绿植青叶上星星点点的隐蔽洒落一些墨汁圆点,仿佛在为他开路。

顾韫章迅速抬脚上了山。

事情意外的十分顺利,墨汁一路未断,就像是……刻意要引他过去一样。

即使知道此事恐怕有诈,但为了李老先生,顾韫章也非去不可。待顾韫章上山,天色已暗,他行至山间一茅草屋前,看到里头一盏豆丁,印出一老人身影和一小郎君身影。

茅草屋很旧,年久失修,像是许久未有人住。屋前的那盏玻璃绣球灯却是极新的,应当是今日新挂上的。

灯色氤氲,在寂静山林之中轻轻摇曳,照出顾韫章颀长的黑影。

山林风瑟,鸣鸟低吟。男人一身黑衣,完美融入夜色之中。

他神色警惕,悄无声息的上前靠近。茅草屋内却是突然爆发出一阵老人的笑声,“哈哈哈,老夫又赢了。”

而后是小郎君懊恼的少年音,“你这老贼,是不是偷我的子了?”

顾韫章皱眉,脚步一顿,他如野兽行进般微拱起的背缓慢放松。

屋内声音未断,听着很是欢快,就连那盏绣球灯都被染上了几许热意。

男人沉吟半刻,随手弯腰,捡了一块石头掂了掂,然后往本就破烂的窗子里头砸去,精准砸断两根早就被腐蚀的不像样的木棍子,落到棋盘之上。

“哎呦!”这次传出来的是一道娇柔的女子音,“谁呀!”

“吱呀”一身,茅草屋的门被人打开,一袭白衣的小郎君瞧见站在茅草屋外的黑衣男人,勾起殷红小唇,轻轻一笑,“原来是郎君来了。”苏细侧身,抬手客气道:“请。”

顾韫章站在原处未动,声音嘶哑的开口,“此‘请’为何意?”

小娘子转了转眼珠子,“请君入瓮?”

“呵,”郎君嗤笑一声,“是引狼入室吧。”话罢,顾韫章大步入茅草屋,然后果然看到李阳正坐在一方破矮桌上,面前置着一白玉棋盘,分明就是他书房里的那副棋。

顾韫章:……

“郎君也觉得这棋盘好看?”苏细走过去,素手敲了敲棋盘,“这位老先生很是喜欢这副棋盘呢,我准备送给老先生,郎君觉得如何?”

“这棋盘……你可知道值多少银子?”男人那双凤眸朝苏细看去。

苏细歪头,单手抵唇,绕着顾韫章转了一圈,“也不值多少银子吧?反正也不是我的。”

顾韫章深吸一口气,然后与李阳道:“我送先生出城。”

李阳将一袋银子从宽袖内取出来,置到棋盘上,然后与顾韫章道:“你聪明一世,怎么栽在这小丫头身上了?让老夫也白白损失一袋银子。”

顾韫章拧眉。

苏细贴身靠近,娇笑道:“这位郎君不若瞧瞧自个儿身上沾了什么。”

顾韫章下意识垂眸,他身上黑衣如夜,脸上的白面具也好好戴着,并无不妥。

苏细踩着脚上小靴,脚步轻盈地走至那张破桌旁,弯腰吹熄了那盏摇摇晃晃的浅薄豆灯。

豆灯一灭,茅草屋内瞬时一片昏暗。

顾韫章的眼前出现了一面靶镜。小小巧巧,靶柄处一朵娇俏的牡丹花。透着稀疏月色,顾韫章看到了自己耳垂至脖颈处的那片淡淡荧光。小小一块,并不明显,模样像是……一朵歪斜的牡丹。

是磷粉!

顾韫章伸手,捂住那朵牡丹。

苏细以靶镜遮面,拖长语调,阴阳怪气,“成婚半年,我竟不知大郎还有两幅面孔呢。”话罢,苏细将那破桌子上的银袋子收入囊中,大叫道:“老贼,你输了。”

“哈哈哈……”李阳老先生又笑起来,“是老夫输了。”

顾韫章将那朵牡丹擦下来,看着指尖磷粉,想起今日晨间这小娘子做的事,顿觉美色误人。这美人计果然是对付男人的利器呀,即使是他也不得不心甘情愿的中计。

小娘子靠在桌旁,一身瘦削白衣,更将原本纤瘦的身子衬得娇小玲珑。油灯重新被点燃,印出小娘子那张未施粉黛,便已娇艳如春的面容。

“这么热的天,郎君还要戴着那东西吗?”苏细抬手隔空指了指那张白面具。

顾韫章轻笑一声,突然抬脚向前,大踏步的朝苏细走去。

男人身量极高,层叠黑影笼罩,皎月湿漉的光芒摇曳而至,苏细眸中显出几许混乱,慌乱之中,差点打翻身后的油灯。

顾韫章眼疾手快的稳住那盏油灯,滚烫的热油滴落在他手背之上,男人却连哼都没哼一声,仿佛无感,只盯着面前神色略显慌张的小娘子笑了,“娘子,我可是你夫君。”

小娘子的慌张一闪而过,眸中又露出那股顾韫章熟悉的狡黠,“可以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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