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改变现状,就必须大刀阔斧,雷厉风行。
有其父必有其子,慕炎的“野心”不小!
对于大盛而言,这也许就是一次浴火重生的机会了!
游君集的心口微微热了起来,眼眸也随之发亮,炯炯有神。
慕炎勾了勾唇,气定神闲地又道:“游大人,你回去让吏部好好理理朝堂这些官员的职责,然后按照现在当值的人员查漏补缺,再重新拟一份出来。”
慕炎并非是简简单单地直接罢免这些告病的官员,他是让游君集以此为基础重新弄个章程出来。
这件事也是慕炎和岑隐早就商量过的。
他们想要精简人员,可若是无缘无故地开口要罢免三分之一到一半的在京文官,容易在朝中造成一些不必要的混乱,导致人心动荡,朝局不稳。
所以,在这些人闹着告病在家后,慕炎就顺水推舟,由得这些人闹腾。
他们既然闹得告病在家这么久都不去上衙,那就说明是真有病,以后就回家歇着吧。
如此一来,朝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削减不少人,之后吏部再进行改革,也可以少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与阻碍。
“是,摄政王。”游君集站起身来,作揖领命。
他一方面为慕炎的老谋深算感到心惊,另一方面也忍不住同情起那些闹事的官员。
现在有律可循,起因又是他们主动告病在家,这一次,他们怕是要偷鸡不着蚀把米,悔得肠子也青了。
这也是他们自己作的。
要不是他们意图以这种方式来威胁慕炎,也不至于落到这种下场。
在游君集看来,君臣之间意见相违是常有的事,为臣者可以规劝,可以上谏,却不能以“告病”作为威胁的武器,此例一开,以后君主有什么地方不和臣下的心意,难不成臣下要次次以告病威逼吗?!
游君集退下了,当然也带走了这厚厚的一摞折子。
接下来,吏部可有的忙了。
当天下午,吏部就陆续派人去请了那些抱病的官员,通知他们提前致仕的事,还给了吏部出具的文书。
“什么?!让我提前致仕?!”
一个四十来岁的官员不敢置信地拔高了嗓门,傻眼了。
他告病在家歇了十二天了,今天吏部派人叫他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慕炎服了软,让吏部出面让他回去上衙,没想到收到的是要他致仕的文书。
那中年官员差点没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如丧考妣。
十年寒窗苦读,他三十岁才中了一甲进士,又花了十几年才从地方官一路混到了四品京官,这其中花费的心力不足对外人语,怎么能说致仕就致仕呢!
中年官员不服气,脱口道:“凭什么!”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吏部哪有这权利!
负责此事的一个吏部郎中心里其实多少也有些同情对方,可是他领了这个差事,也就只能认命地扮黑脸了。
在这关口上,他可不想因为办事不利也被迫“提前致仕”。
“司大人,你不是病了吗?”
“既然病了,就在家好好歇着,闹什么闹,闹得病再严重,可就麻烦了!”
说完,这吏部郎中也不给司大人说话的机会,拔高嗓门道:“来人,还不把司大人
‘送’回去!”吏部这边早就猜到会有人来闹事,立刻就有几个衙差蜂拥而入。
司大人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又岂是这些孔武有力的衙差的对手,他几乎是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就半拉半拖地被衙差给拖走了。
“放肆!放开本官!”
“你们胆敢以下犯上……”
司大人不甘的嘶吼声一下子就远了。
吏部郎中揉了揉眉心,又继续让人传下一人进来……
吏部其他官员都是充耳不闻,只当作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现在人人已自顾不暇,可管不了别人的闲事了。
对于吏部而言,今天注定是忙碌而热闹的一天。
也有官员消息十分灵通,一听说司大人等人被迫提前致仕,再也没法安然呆在家中,急匆匆地跑去衙门想销假。
然而,已经晚了一步。
吏部的动作很快,有一个算一个,把告病十天以上的官员全数罢免了。
这些官员都觉得心肝像是被剜了个洞似的,他们知道吏部都是听从慕炎的指示,一个个都对慕炎恨得牙痒痒。
有的人怕牵连家人不敢闹,也有人不肯吃下这记闷亏,仗着是三朝老臣,冲去了宫门口,又是下跪,又是哭喊的,哭先帝,哭崇明帝。
然而,慕炎根本就没理会他,由着他跪了近一天,最后还是家人和同僚把他给带走了。
这么多文官被罢免的事在朝堂上闹得是沸沸扬扬,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件事上,也没有人有心思去质疑端木绯去太庙祭祀是否违和祖制了。
就在这种人人自危的气氛中,八月在晚蝉的嘶鸣声中结束了,进入九月金秋,桂花开得更盛,红枫渐渐染红,京城仿佛换了新衣般,又是一番新景象。
九月初九重阳节在万众期待中来临了,往年的重阳节,京中百姓都会出城踏秋,登高“避灾”,可是今年的重阳节不同,人人都知道崇明帝之子要在太庙为崇明帝后举行祭祀大礼,不少百姓都起了个大早,聚集在从皇宫到太庙的街道两边。
端木绯同样起了个大早,几乎是鸡鸣时就起身了。
她今天要穿繁复的大礼服参加祭祀,礼服、首饰、配件十分繁复,头戴珠光宝气的九翬四凤冠,身穿翟衣搭配玉色中衣,还有玉革带、大带、大绶、玉佩等等,手里还要再捧上一块玉圭。光穿衣、梳头、打扮就花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完成。
这一身大礼服确实雍容华贵,可是端木绯只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被压得直不起来了,还是婆子用轿椅把她抬到了仪门处。
端木府的正门大开,端木绯坐上了礼部备好的马车,先去了宫门外与慕炎会和,跟着他们才率领群臣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随行的还有数以千计的禁军,声势浩大,威风凛凛。
队伍从皇城端门出发,一路往东,在百姓的欢呼与围观中来到太庙外,接着众人或是下了轿辇或是下马,步行往太庙里走去,穿过重重围墙。
今天的祭祀非常慎重,不仅他们启程的时间是由钦天监择了吉时,而且每过一道门都是有讲究的,由礼部、太常寺和鸿胪寺官员指导。
众人簇拥着慕炎、端木绯和安平三人往前走去,气氛一片庄严肃穆,只偶尔听到雀鸟鸣叫着飞过枝叶的声响。
跟在后方的百官大多低眉顺目,但也有不少人悄悄地抬头望着端木绯纤细的背影,心头复杂。
这些日子来,朝上大量官员被罢免的事闹得是轰轰烈烈,雷声大,雨点更大。
起初大部分人都觉得慕炎简直是疯了,等渐渐地冷静下来,便开始揣测起慕炎真正的目的。
随着今天太庙祭祀的到来,不少人都自觉自己找到了真相。
端木绯!
慕炎一定是为了让百官无心去管端木绯参与太庙祭祀的事,才会声东击西,抛了这么一个大招!
慕炎这一招太狠了,简直一举两得,还借此给了文臣一个下马威。
今日端木绯参加了这个祭礼,等于是慕氏的列祖列宗都承认了她的身份,日后她皇后的位置将稳如泰山,不可能动摇了。
即便现在慕炎是为了岑隐,不敢动摇端木绯的地位,就算日后,慕炎和岑隐之间的联盟破裂了,慕炎拿回了主政权,他也必须敬端木绯这元后几分,否则他就等于是自打嘴巴,毁的是他自己的威信。
说来说去,这件事最大的得利者也唯有端木绯而已。
队伍的后方,几个交好的大臣暗暗地彼此交换着眼神。
有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官员轻声道:“端木家那位四姑娘还真是好福气。”
另一个鹰钩鼻的官员也点了点头,低低地说了三个字:“岑督主。”
周围听到的三人皆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是啊,慕炎坚持让端木绯参加太庙祭祀多半是岑隐的要求。岑隐为了这个义妹,还真是用心良苦!
“也不一定。”旁边的另一个头发花白的官员也听到了他们的低语声,忍不住插嘴说道,神色间意味深长。
什么意思?!方才窃窃低语的几个官员又彼此看了看,其中一人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余大人,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