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朝好像哑了似的,一时语结。
端木宪的主意乍一听荒谬,但是实际上却有可行性。
本来长房绝户,端木宪把家产的一半分给长房是不合律法的,但是现在如果端木珩过继给长房,那么长房就有嗣继承了。
这完全符合大盛律法。
就算他们请京兆尹过来又有何用,也就是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让他们自己成为整个京城茶余饭后的笑料罢了。
疯了。父亲他真的疯了。
端木朝的脑海中只剩下这个念头,只能咬牙道:“父亲,我不同意过继!”
“我绝对不同意过继!”
端木朝强调地又说了一遍,转头朝跪在他右后方的端木珩看去,催促道:“阿珩,你快跟你祖父说你不同意……”
然而,端木珩似是失魂落魄,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仿若未闻。
端木朝突然噤声,想明白了什么。
莫非长子是乐意过继的?
“阿珩,是不是你媳妇挑拨的?过继是不是你的媳妇的主意?”端木朝声音冷厉地质问道,咄咄逼人。
他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答案,觉得一定是季兰舟吹枕头风,挑拨得儿子疏远了他们二房。
是了。
就因为小贺氏从老家送了丫鬟来,这善妒的季兰舟就小家子气地记恨上了,挑拨儿子过继,不然父亲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提出把端木珩过继给长房。
对了,这肯定是端木珩的主意,肯定是他跟父亲说了这个主意。
“丧门星……”端木朝含含糊糊地嘀咕道。
这季兰舟就是丧门星,难怪她的外祖家还有她的父母都被她克得要么早死,要么家破!
还有上次,她也没滑胎,也就是受了点惊吓而已,就挑拨得儿子为了这事连自己这生父都埋怨上了,现在又变本加厉,她这是要把他们二房给拆散了!
“我当初就说了,不该娶那个丧门星的。”端木朝激动地叫嚣道,“你真是读书读傻了,那么个丧门星就哄得你连父母都不要了。有了媳妇就不要爹娘了吗!不孝子!”
端木朝越来越激动,形容癫狂,一根手指几乎快点到端木珩的额头上了。
端木宁看着端木朝一而再、再而三地上演“变脸”,心里更唏嘘了。
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以前只看二弟端木宪堂堂首辅风光得很,没想到家里都乱成了这样了!这家里都乱成这般了,是得分家,远的香,近的臭,要是不分,只会更乱。
说不准自家人斗来斗去,反而给了外人可乘之机!
二弟一个人,上要管朝堂,下要管阖家老小,也是不容易啊!
端木宁心中暗暗叹息。
“啪!”
端木宪一掌重重地拍在案头,抬手指着端木朝道:“够了!我说的话,还有你置喙的余地!你眼里还有没我这个父亲了!”
“无缘无故,就把莫须有的罪名往自己儿媳身上按,你就是这么做人公爹的?!”
“……”
端木宪毫不给端木朝留面子的声声厉斥。
正堂里,只剩下端木宪一个人的声音,其他人皆是噤声。
“……”端木朝被端木宪骂得不敢说话,眼神里明明暗暗,脖颈更是浮现根根青筋。
他心里不服气,却忌惮端木宪的一家之主的积威不敢吭声。
端木宪也看得出端木朝不服气,懒得再多说了。
他平复了一下心绪,转头看向了与他一案之隔的端木宁,又道:“大哥,劳烦你这两天在我府中先住两天。我会尽快把府中的家产理理,请大哥做个见证,过几天回通平镇老家开祠堂。”
“那我就在府上叨扰几日了。”端木宁立刻应下了。
端木宁在管事嬷嬷的引领下先去客院休息了,其他人也都被端木宪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只留了端木纭的、端木珩和端木绯三人说话。
其他几房的人拖拖拉拉、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须臾,正堂里就空旷了下来。
端木宪长叹了口气,仿佛突然间老了好几岁似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满脸疲惫。
曾经他也想着子孙满堂,四代同堂,这是家族兴旺的象征,却没想到自家会走到这一步,在自己活着的时候就要分家,阖家闹腾得这么难看!
家和万事兴,家不和万事衰。
既然家已经不和,他也只能把损失降到最低,好歹别让长孙被他那对不着调的父母给耽误了!
长孙代表的才是他们端木家的未来!
想着,端木宪的神情就带上了几分郑重,把端木珩叫到了跟前。
他拍了拍端木珩的肩膀,看着他正色道:“阿珩,以后你承袭长房,纭姐儿和四丫头就是你的嫡亲姐妹了,就算以后两个丫头出嫁了,你们也要守望相助。”
思及端木纭和端木绯的亲事,端木宪又忍不住想到岑隐和封炎,神色更复杂了。
端木珩乌黑的眸子里似清澈又似幽深,瞳孔中翻涌着异常复杂的情绪,须臾又沉淀了下来,腰杆笔直如风雨中的松柏。
他微微转身,朝向端木纭和端木绯,作了个长揖。
意思是,他同意了过继的事。
第732章 反对
端木纭的心底淌过一股暖流。
一直以来,端木纭觉得故去的双亲有她们姐妹俩就够了,绝不绝嗣什么的,也不过是外人的看法,她们姐妹知道父母的血脉通过她们流传了下去,那就够了。
但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
撇开其它因素,端木宪决定把端木珩过继到长房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她们姐妹俩。
他担心她们姐妹俩将来无依无靠,无人撑腰。
端木纭拉着妹妹站起身来,也对着端木珩郑重地福身行了礼。
端木宪看着这三个出色的孩子,眼眶微微一酸,转瞬之间,他又恢复了平静,连疲惫都散去了些许。
他捋了捋胡须,道:“你们都坐下吧。”
如同端木纭所猜测的,端木宪决心把端木珩过继到长房有一半原因是考虑到这姐妹俩的夫家都有些麻烦。
将来他死了以后,她们无依无靠,没有娘家的父兄为依靠,日子多少会有些艰难,毕竟这夫妻年少时再恩爱,也不一定能恩爱一辈子,尤其小的这个,若是真的登上凤位,以后恐怕还有数之不尽的勾心斗角等着她……
他选择过继端木珩,也是有诸多考量。
一方面是因为端木珩和姐妹俩都处得不错,他也有出息,走上仕途是迟早的事,以后可以给姐妹俩撑腰,另一方面也有教训一下老二夫妇的意思,不想让这对不知所谓的夫妻俩耽误了端木珩的前程,毕竟端木珩是他属意的继承人。
端木珩是二房嫡长子,但二房也有别的嫡子和庶子,并不是只有阿珩一个人。
端木宪又对着三个孩子叮咛了几句,就把他们给打发了。
夕阳西沉,今日的端木府比往日里还要宁静,分家的事早就在府中上下传开了,这件事不仅是对各房的主子们有影响,对下人们也是亦然,这一分家代表着大半的下人也会随各房被分出去……
对于这府中的下人而言,端木府就是天,此刻颇有一种改朝换代的惶惶与茫然。
这一夜,似乎尤为漫长,不少人辗转难眠。
旭日在嘹亮的鸡鸣声中再次升起,又是一天开始了。
一早,端木宪就上了一道折子请了八天假,说是要分家,回老家通平镇开祠堂。
当日,他的折子就被允了。
慕炎还贴心地主动提出派了几个人护送他们回老家去。
本来慕炎其实是想亲自跟端木绯走一趟的,可是,他刚去端木家,还没提,就让洞悉他心思的端木宪二话不说地拒绝了。
他们端木家回老家开祠堂关他慕炎什么事!
然而,慕炎还是给端木宪准备了一个“惊喜”。
六月初七,当端木宪的马车出府时,他才注意到慕炎给他们准备的哪里是几个护卫,足足一百人,而且个个都配着火铳,显然是从慕炎这次从南境带来的精锐中调的人。
再加上端木家的二十几辆马车以及随行的丫鬟婆子小厮,这支车队一下子变得浩浩荡荡。
从南城门出城时,这支偌大的车队引来不少百姓的围观,四处打听这到底是哪家出行。
端木宪干脆就躲在马车里,眼不见心不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