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一个人在医务室里打游戏打到瞌睡,还真驼进来个人。
定睛一看,后头还跟着凶神恶煞的时星泽。
张哲扶着秦海,将他带到病床边坐下。放下游戏机,章程两手塞白大褂兜里漫不经心地走过来:“怎么回事?”
秦海正想说话,刚张开嘴就牵扯到嘴角的伤口,“嘶——”了声就被时星泽捷足先登:“他摔了跤。”
章程翻了个大白眼:“你当我瞎呀?这是能摔出来的吗?”
时星泽抿了抿唇:“总之情况应该不严重,你赶紧给他看一下吧。”看完了他还得回去找夏楚尧。
章程扫了他一眼,翻出医药箱,将秦海脸上的淤青涂上红药水:“还有哪儿不舒服吗?”
秦海撩起校服:“我身上……”
章程低头扫了眼,校服下青一块紫一块,惨不忍睹。
朝时星泽挑挑眉,意思很明显:“你打的?”
时星泽顾不上回答:“把衣服脱了,让医生帮你检查一下。”
秦海脸皮薄,这会儿让他脱衣服倒有些扭捏,时星泽不耐烦地上手将秦海整件衣服往外拉。
“诶!你干嘛?”秦海嚷嚷。
章程在秦海身上到处捏了捏:“没伤到骨头,一些皮外伤。”
“嗯。”松开手,让秦海穿好衣服,时星泽冲他道:“你住哪儿,我一会儿过去找你。”
“你想干嘛?”秦海警惕。
“放心。”时星泽露齿一笑:“我不揍你。不过既然我们免不了得在一块相处些日子,有些账还是得算一算的,你说是不?”
看到时星泽的笑,秦海心底忍不住打颤,可嘴上依旧犟着:“行啊,我就住在杭外旁边的七星旅馆。其实我这次到杭市,你不来找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
章程莫名地看着两个少年争锋相对,典型的仗着年轻荷尔蒙没处发泄,非得孔雀开屏一下是吧?
在时星泽脑门后不轻不重地敲了下:“我警告你,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可就大义灭亲了。”
时星泽揉揉后脑勺,其实根本就不疼,也知道章程在关心他。
委屈地皱着眉:“我家屋顶都快塌了,还不允许我自救呢?”
章程了解时星泽,人懒得要命,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是犯我,他这疯狗也得扑上去狠狠咬两口。
只能期望谁能唤醒时星泽的理智,当一当他的关键先生。
时星泽走后,苏清和张哲留下来继续照看他。与其说是照看,不如说是监视。
两人一左一右地面无表情,双手环胸,同仇敌忾。让秦海很不自在:“我没事儿了,你们可以走了。”
“那你得保证,不再找时星泽跟夏楚尧的麻烦。”张哲率先沉不住气。
“我怎么会找夏楚尧的麻烦?”秦海自嘲地勾唇笑了下。
刚才夏楚尧那么大的怒气,一方面秦海是被惊到了,另一方面,他即使回过神来,也只是防卫状态,并没有跟夏楚尧正面动手。
没想到,一个时星泽,让向来冷漠倨傲如神祗的夏楚尧走下神坛。在普通人面前有了激烈的情绪起伏,不知海市一中里还把夏楚尧当传说的信徒们会有怎样的感想。
匆忙赶到教导室,透过门口的玻璃,只看到夏楚尧一个人坐在里面。
前面放着一摞白纸和几支笔,而夏楚尧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才几天啊,风水轮流转了。
夏楚尧似乎感应到身后有人在看他,扭过头,正对上时星泽来不及收起的笑脸,跟着嘴角微勾,眼神挑了挑,似乎在说:“有什么好笑的?”
挠挠脖子,推开门进去。
“谢顶呢?”
“刚出去接了个电话。”
“嗯。”时星泽应了声,走到夏楚尧身边。对上他狭长的桃花眼,眼角一颗浅褐色的小痣,面庞比八年前青涩却同样俊朗深邃。
八年前夏楚尧已经进入娱乐圈,为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饶是他也没见过夏楚尧发火的模样,更别提干架动手。
“夏楚尧。”时星泽如猫般懒散地喊他名字。
“嗯?”
“你为什么跟秦海打架?”觉得自己描述有误,又修正了下:“哦不,是打秦海。”
夏楚尧垂了垂眸子:“没什么,看他不痛快。”
“嗤——”忍不住嗤笑出声,他发现夏楚尧其实挺不屑说谎的,找的借口总是这么没有——技术含量。
“你看他不痛快,是因为我?”时星泽坦然问道。
夏楚尧抿着唇,没有说话。
当他是默认了,时星泽一脸了然地挑了下眉:“其实你也该知道了,我爸跟秦海他爸原本是一对儿。后来秦云深屈从家里,娶了秦海他妈,我爸就跟他断了关系,跟我妈结了婚。”
“不过秦云深又缠着跟我爸好,两人差点闹出婚外情。这件事,我妈跟秦海他妈都知道。”
两个女人,面对丈夫心理出轨,也是不能忍的。更何况出轨对象还是个男人,就宣告着这场婚姻,从开始就是欺骗。
时枫眠跟傅岚本就没有多少感情,结婚后一直相敬如宾。而傅岚是个女强人,沉迷工作,生下时星泽后基本没有管过。
小的时候时星泽被人欺负,性格变得有些孤僻。时枫眠察觉到后,辞了工作待在家里画图,一边照顾时星泽。
后来,秦云深便找上了门。时星泽对这个爸爸的好朋友其实印象很好,他每次来都会带很多东西给他。
最新款的模型飞机,国外才售卖的乐高,还有无人机智能机器人,那个时候就是秦云深让他喊爸爸,他也是会叫的。
知道秦云深跟时枫眠的关系,是在时枫眠的葬礼上。
那天下着细雨,山上的水泥路湿哒哒地,踩上去会从缝里溅出不小的水花。
傅岚一身黑色西装裙,站在时枫眠的墓碑前。那时时星泽才上高一,站在傅岚身后。
从时枫眠出事开始,她一力操办丧事,且滴水不漏。当时她还不是区长,丈夫为了救被医闹的护士而被刺伤不愈,这样舍己为人的情怀,加上媒体的大肆渲染,成为傅岚晋升道路上的一个助推器。
用丈夫的死换来仕途坦荡,时星泽那时想不明白傅岚为什么会如此冷血理智。
时枫眠死后,她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
最伤心的时刻,居然是在媒体的摄像机前。
作者有话要说:这里解释了为啥泽哥知道夏楚尧有前女友后大义灭亲了~
☆、你的小朋友
后来时星泽进入时尚圈,看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才理解了傅岚的举动。没有感情,一切不过是利益所趋。
不管是时枫眠,还是时星泽,对于傅岚而言,只有有利用价值的时候,才会被放入眼里。
秦云深的妻子,一名面庞尖锐的女人。大闹时枫眠的葬礼,曾经也是温婉大方的名媛,却发丝凌乱,声嘶力竭地将葬礼的花圈推到在地,泄愤似的往脚下踩了好几下。
随后指着时枫眠的照片,咬牙切齿地指责:“你以为你死了,秦云深就再也忘不了你了是吧?时枫眠,你真的好重的心机!”
在场的众人哗然,时星泽一脸惨白,仿佛心底某个角落无情崩塌。傅岚一脸平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女人将葬礼弄得满地狼藉。
在她精疲力竭的时候,才冷漠开口:“你闹够了吗?闹够的话就走吧,死者为大,你也不希望今天的事被传出去,对你和秦云深都没有好处。”
时枫眠在世的时候,她知道他的存在,也不敢上门对峙。现在他死了,不管她怎么说怎么做都不会有人反驳,反而将葬礼当成自己主场。
又可怜,又可恨。
此后时星泽性子大变,对什么都不上心,还装作放浪形骸。成绩一落千丈,逃课打架,学抽烟学喝酒。傅岚步步高升,也跟同样丧偶的领导勾搭上,正费尽心思地讨好未来继子,没有多余心力管他。
高考后,时星泽考上一所三流艺术大学摄影系,辗转到了南城。此后从没回过杭市,连杭市的拍摄工作也是能推就推。
云淡风轻地用几句话将来龙去脉概括,夏楚尧深沉地眸子望不穿情绪。
而时星泽却将上辈子来不及为人道的隐秘跟夏楚尧说了,此时感觉自己脱光了衣服连个裤衩都没穿在身上,羞赧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