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迢[悬疑](49)

俞遥轻轻地喘息着,眼底染了迷蒙的水光,好半晌后,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心跳声,哑着嗓子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半个小时之前,宗迢刚给她打过一通电话,说是那个逃走的“光头”,易容出现在了C市的火车站,他要连夜赶过去查证,所以今晚来不及陪她跨年了。

俞遥本来都做好了一个人度过这个除夕夜的准备,却没想到,这个人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刻,神奇地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给你打的那通电话,被老杨听到了,他说我不厚道,第一个春节就让女朋友独守空房,所以狠狠地训了我一顿,”宗迢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然后,他就亲自带着苏灿,去C市抓人了。”

俞遥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那嫂子和她家闺女怎么办?”

她这个“嫂子”喊得顺口,宗迢的心情愈发好,忍着笑啄了啄她的鼻尖,才解释道:“这段时间忙,老杨三过家门而不入,惹怒了嫂子,嫂子干脆把他扫地出门,带着他家闺女,一声不吭地回娘家去了。”

至于苏灿……只能说,单身狗没人权了。

好吧,跟警察谈个恋爱可真难,轻而易举地谈成异地恋的感觉不说,就算有短暂的快乐,也是建立在别人坎坷的基础上的。

俞遥在心底默默吐槽了一句,正准备招呼宗迢吃饭,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从流洗台上跳下来——

“糟了,我煲的汤。”

可以说,向来追求严谨,做饭连食材的用量、火候都会精确到具体数级的俞遥,在望见自己那一锅险些糊底的汤时,内心是怨念颇深的。

罪魁祸首却偏偏毫不在意,帮她从蒸箱里取出了鱼后,瞥见她举着汤匙,满脸郁闷的模样,笑着俯身,就着她的汤匙尝了尝:“还可以的,没有焦味。”

俞遥面无表情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

宗迢摸了摸鼻子,从她手中接过汤碗,在俞遥震惊的眼神里,一饮而尽,才笑嘻嘻把空碗放回原位:“我很好养活的,更何况,我家姑娘手艺这么好。”

“谁要养活你了。”俞遥轻声嘀咕了一句,嘴角却没有忍住,泛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虽然少了一道汤,但这一顿年夜饭,却也异常的丰盛。

俞遥并没有因为只有他们两个人就随意只做几样小菜,而是郑重地照着老规矩,摆了满满的一桌子,脍炙皆有,鸡鱼俱全,而且道道精细。

宗迢望着这一桌子象征着喜庆和团圆,甚至能达到晚宴级别的菜,沉默了半晌,眼底流溢着莫名的深沉,只觉得自己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十几年前,那时候他哥还在读军校,一家四口虽然不会像寻常人家那般关系亲密,但也没什么龃龉,不苟言笑的父亲会在动筷子前进行枯燥乏味的总结训话,尚还年轻的母亲则悄悄眼神示意兄弟俩,带他们溜出去点灯笼……

只是后来的十几年里,这样的除夕夜,都成了他一个人。

直到手背上附上了柔软的温度,他才回过神来,紧紧地反握住俞遥的手,轻声道:“遥遥,谢谢你。”

俞遥眨眨眼,笑着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该我谢你,要不是跟你一起跨年,我在家说不定只吃得上冷炙残羹的。”

宗迢从冰箱里取出了一瓶从外边带回来的红酒,就着窗外的喜庆的烟火声,给俞遥斟了半杯。

“新年快乐,遥遥,祝你考研成功。”

她望着他灯光下轮廓分明,犹如盛满浩瀚星河的眼眸,意念一动,突然端着红酒杯,起身在他的眼睛上啄了一下,又快速地缩了回去。

然后在宗迢微微错愕的表情里,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狐狸。

“新年快乐,宗警官,祝你在新的一年里,求仁得仁,青春永驻。”

青春永驻……是个什么鬼?宗迢的唇角抽搐了一下,拧起眉头,正要说话,门外却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俞遥立刻放下酒杯,推开餐椅站起来,抢先一步开口:“我去开门。”

她拉开门,看清楚门外站的那个人,嘴角的笑容微微凝固,变成有些不可思议的诧异:“纪阿姨?您怎么来了?”

纪芳茵手里拎着还在冒腾着热气的餐盒,看清楚俞遥,脸上变成了同款的惊愕:“遥遥?你住这里的?”

说罢,她后退一步,看清楚确确实实是“302”的门牌号,心思百转,只觉得脑海里乱作一团,但心底腾出的某个念头,又叫她莫名地生出几分欢喜出来。

“不是……我住隔壁301的。”隐隐猜到了什么,俞遥在内心无奈地默念,如果我说我只是来借个酱油,您信吗?

然而,两个人都还没来得及理出半点的思绪,察觉到不对劲的宗迢,已经闻声而出了。

“怎么了遥遥?”

“咳。”俞遥脸上因为红酒而生出的几缕微醺热意,已经褪地一干二净了,看清楚宗迢眼底的轻松惬意逐渐转为警惕与烦躁,和门外的纪阿姨眼底迅速蓄起泪水,她只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纪芳茵看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儿子,一时间悲喜交杂,声音哽咽道:“迢迢,新年快乐啊!”

宗迢下意识地把俞遥护到身后,才沉默地错开视线,没有答话。

“妈妈就是来看看你,”纪芳茵抹了抹眼角,“给你带了点家里阿姨做的饺子,你最爱吃的,怕你一个人过年,找不到地方买……”

“不过,”纪芳茵望向俞遥,嘴角抿起若有若无的浅笑,“看来是妈妈白担心了。”

“妈,我现在不喜欢吃饺子了。” 宗迢按了按太阳穴,无奈又有些头疼。

闻言,纪芳茵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和哀怨,下意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俞遥。

一个大美人,虽然已经年过中年,但她的美并没有因为岁月的侵染有任何的消退,尤其是那股我见犹怜的气质,只是愈发明显,看得俞遥这么铁石心肠的人,都有些忍不住心软了。

宗迢眉心一跳,赶紧把人拦住:“妈,您快回去吧,回头让那个男人知道了,又要为难您。”

纪芳茵脸上的哀怨微微凝固,听到他说“那个男人”,下意识地想劝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行,东西你收着吧,妈妈先走了。”

说罢,她却没有马上走,而是拉住俞遥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小姑娘啊,你不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着,这姑娘要是是我儿媳妇就好了。”

会想起第一次遇到纪阿姨,自己在歌剧院里哭得一塌糊涂的俞遥:……阿姨,您这眼光还挺奇怪的。

纪芳茵说着说着,再次红了眼眶:“好,迢迢,你不再惦记着,肯走出来了就好。”

宗迢皱了皱眉,厉声打断她:“妈!”

纪芳茵冲宗迢轻轻笑着:“迢迢,妈妈知道你还怨恨你爸,我不管你们父子俩的事情。”

“但是你要始终记得,往事不可追,人要往前看……遥遥是个好姑娘,你不准辜负她,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宗迢的喉头微哽,话到了嘴边却还是吞了回去,只是拦过俞遥的肩膀,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好,您注意身体。”

纪芳茵放下东西就打算离开,俞遥下意识把人拦了拦:“阿姨,外边好像下雪了,您……”

“没事,司机在楼下等着我,”她摆摆手,妆容精致的脸上泛起狡黠的笑意,“遥遥,你还欠着我一场歌剧呢,记得下次约啊。”

俞遥:“……好。”

进了屋子里,宗迢坐回餐桌,若无其事地准备继续吃饭,却发现俞遥仍然留在门口,笑意吟吟地望着他:“迢迢,阿姨说的往事,是什么往事啊?”

听到“迢迢”两个字,宗迢险些没手滑把酒杯扔开。

见他不说话,俞遥面不改色,只是指着地上的那一大堆东西,挑挑眉:“阿姨辛辛苦苦带了这么多东西过来,不拆开看看?”

她本来上次就打定主意,不追究从前的事情的,但今天看来,当年的事情,可能纪阿姨也是受害者之一。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了,而另一个儿子虽然活着,却因为某种原因,还不如不存在。

至于宗迢……不提他对他的父亲是什么态度,至少对纪阿姨,他似乎也是意难平的。

不管有没有用,想着自己跟这对母子相识以来的种种感受,俞遥却改了注意,打算无论如何,她想知道,宗迢的心结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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