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是吱哇乱叫,撕心裂肺的,冉珥对她开车门时,浑身汗毛已经竖起来,刚来西国时看的那场《天使之骨》,都不及这效果。
最后,冉珥默默说一句:“他们都走了,你上车吧,我们送你回去。”
人都是要命的,哪怕是坏人,他们只想偷偷吃个豆腐,不想打架,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想被当地警察抓住遣送回国,所以看到他们车过来时,几个黑人就就决定不吃这块吵死人的豆腐了。
但是苏琪情绪崩溃,泪流不断的,眼神吓得冉珥不敢看她,小心的瞅瞅她衬衫衣领,没破,只掉了最上面一颗扣子。
“现在住谁家,认路吗?”冉珥问她,之前听周彤说她和接宿的人家合不来,换了一家。
苏琪上气不接下气,幽幽的:“不回去,你把我放路边吧。”
冉珥:“……”
真是给自己找麻烦,她撇撇嘴,刚想说她两句,听她特凄惨的哭道:“我住艾丝美拉达家,你让我怎么回去?”
……
冉珥只好暂时将她带回自己家里,等明天天亮,再去乐团商量换宿舍的事。
苏琪情绪稳定多了,捧着冉珥给她的热水,眼里阴郁着:“我跟你关系不好,你还帮我。”
“是不太好,但是也不能见死不救,谁让我看见了呢。”冉珥语气淡漠的看她,说句谢谢很难么,她抱被子给她,指沙发:“你凑合一晚。”
床是她和林湛的地方,不能借任何人睡。
苏琪终于还是说了句谢谢。
冉珥无意和她聊,沙发在二楼,床在三楼,她不用和苏琪面对面到天亮,这很好,她装作已经困了的样子,打着哈欠上楼:“你睡吧,这里安全,什么都别想。”
其实,她也没那么大度,帮苏琪,只是不想等她真出事以后,自己心里过意不去,还是那句话。
谁让她看见了呢。
所以,苏琪不对她说谢谢,甚至不领情,也都无关紧要,以后她们也不会变回朋友。
但苏琪却叫住她,捧着杯子,站在楼梯口,仰着头恳求:“睡不着,你能陪我聊聊么。”
冉珥于是冲了一杯咖啡,温了一杯牛奶,牛奶给苏琪,希望她能在倾诉的过程中,感到困意,咖啡当然自己喝,希望抵挡听她诉说失恋之苦的困倦。
“之前误会你了。”苏琪抿着牛奶:“以为周彤喜欢你。”
冉珥直视苏琪飘忽的目光,淡淡戳穿:“你没有误会周彤喜欢我,你是因为老蒋团把大提琴首席的位置给了我,你不服气,所以你把周彤对我的好放大,其实周彤对谁都一样,对你也是。”
苏琪被戳穿,尴尬得无法掩饰,但冉珥最后一句像抓住话题的稻草,两行泪滑下来了,眼里全是心死的空洞:“不一样的,我们都误会了,周彤在北海时,喜欢的是方斯凡。” ???
冉珥瞠目,比喝了一罐子咖啡还提神,果然如左珩所说,周彤是……喜欢男人的。
苏琪苦笑:“昨天方斯凡在电话里亲口对我说的,周彤跟他表白,还说如果答应,就帮他弄到来约兰达的名额,方斯凡是直的,就拒绝了,我刚才问周彤,就跟他吵起来。”她拢着前额刘海:“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可笑,我的情敌是男人。”
冉珥不解:“周彤不是和艾丝美拉达……”
苏琪直接说:“周彤是在舞会上,看中了何赛。”
冉珥:“……”
劈死她吧,这惊雷般的世界。
女生之间的关系总是极其的微妙,原本冉珥和苏琪已经到不说话的地步,居然在某一晚后,她和苏琪又重新坐在沙发上,从八卦聊起,畅聊到清晨。
她还知道苏琪很多事。
苏琪家境不好,父亲在她八岁那年因为工伤,去世了,母亲抑郁很多年,终于在她高一时结束生命。
苏琪原本还有个姐姐,大她七岁,母亲去世时,姐姐上大三,为让她继续学琴,姐姐辍学去酒吧打工。
很巧的是,苏琪姐姐去打工的那家酒吧,冉珥也去过,后来叫做城光,就是林湛带她去找大提琴的那一家。
苏琪姐姐就没那么幸运了,她为挣钱,出卖自己,后来还被人骗,卖肾换钱。
说这些的时候,苏琪杯子里的热牛奶早已经凉得透透的,头倚着沙发背,出神的说:“我姐以为,把肾卖掉,就能存够我念音乐学院的学费,可谁知道,他们看上的不光是肾,还有心、肺、肝、小肠、角膜、头盖骨、血液,骨髓等等。”
冉珥的咖啡凉了,手脚更凉,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越听越怕。
苏琪声音自带诡异音效:“你想象不到吧,在国外地下黑市里,每个人都是潜在的亿万富翁,分解后拿出去卖,能卖上千万美元呢。”
是魔鬼吗。
冉珥连眼前的苏琪都有点怕,说这些时,苏琪眼里全是要给人生吞活剥的怒火。
“奶凉了,我去给你热一下?”冉珥试探的拿她手里的牛奶杯。
苏琪惊慌,手臂重重一晃,杯里牛奶溢出,洒在沙发上。她眼里恐惧收了,局促起身,找纸擦,沙发垫子上仍是湿哒哒的一片:“怎么办啊这……”她显得很抱歉:“你这个沙发的套子可以拆下来吗?我拿回去给你洗,洗好烘干,再送回来。”
“你去哪洗啊。”冉珥拉她往干净的地方坐:“没关系。”
苏琪也意识到,她在国外,居无定所,还洗沙发套呢,又是一阵窘迫。
冉珥怕伤她玻璃心,只好将大度进行到底:“真没关系,我反正也不喜欢这个沙发颜色,正想买套好看的沙发罩,罩起来。”她笑着指指沙发:“你看,深棕色,多显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住在这儿的是个退休老太太呢。”
苏琪终于笑了,笑完,感慨的说:“以前我总觉得,坏人多,即便不是法律意义上的坏人,也都藏着坏心眼。”她说:“比如我爸原来的单位,出这么大工伤,钱都没赔多少,又比如我们家那些老邻居,如果不是他们议论,揣测,我妈的抑郁症也不至于越来越重,又比如我姐遇见那些人。”她不再哭了,长叹一口气,像是往事都过去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怕错过机会吗,因为我学琴,花的不是钱,是我姐的血。”
苏琪看着冉珥:“我真嫉妒你,你拥有的一切,都是我怎么都得不到的,就连刚才坐你朋友的车回来,我想的都是,如果是我在车上,看到你被几个黑人围着,我会不会帮你,珥珥,可能不会。”
冉珥没有觉得很意外,无所谓的笑笑:“我也纠结一阵呢,我帮你,是怕自己良心过不去,我不想因为你出事,让我的生活变得阴暗。”
苏琪敞亮的笑了:“那就好,我不觉得欠你了,以后,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忙,我也可以考虑考虑。”
冉珥切一声:“还是算了。”
苏琪的遭遇,让她觉得这个人,既值得同情,又有点可恨,可是她有什么资格去讨厌人家呢,就像苏琪说的,她确实轻而易举的拥有很多东西。
爸爸、妈妈,还有林湛。
虽然她家里有爱攀比的三婶婶,可是并没有影响她长在阳光下,长在春风里。
她所见的坏,就像菜市场小贩缺斤短两,都是鸡毛蒜皮,根本谈不上坏。
快到上班时间,冉珥重新换了咖啡,洗过脸,忽然想到一问题,问苏琪:“你姐姐是哪年出的事?”
第83章 083
苏琪的话验证冉珥的猜测,苏琪姐姐出事那年,大概是七年前的夏天。
冉珥昨夜没睡,翌日整天都不在状态,又和苏琪跑一上午,帮她联络新的住处,是住在范芝云老师家里,一国同胞,范芝云对苏琪也很照顾,而苏琪相比在国内时的阴郁,人开朗不少,只是哈欠连连,冉珥也哈欠连连。
范芝云拿着冉珥在网络上走红的视频打趣说:“美女大提琴家,怎么是个睡不醒的姑娘。”
冉珥和苏琪互相看一眼,各自笑笑,俩人来前达成协议,周彤的事,不对外评价,苏琪昨晚遇到的劫难,也不和任何人提。
冉珥原本也不喜欢背后论人是非,但她对苏琪姐姐的案子有点兴趣,有兴趣是因为那个案子,正是630案。
【小耳朵:630那个案子,是不是地下黑市贩卖器官的?】
时值中午,林湛回消息的速度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