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诉女王(50)

也许正是愧疚放大了她的想象力,从曲爸爸的工作内容来看,曲琮是在自己吓自己,但她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象着那些最坏的结果,她甚至想不出要怎么才能达成这个悲剧,可父亲锒铛入狱,曲家倾家荡产的画面依旧生动展现,她蹲在地上蜷成一团,温暖的水流也止不住双腿的颤抖,这是在自己吓自己,可她真的乱了,全乱了,她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她到底在想什么?

画面又情不自禁地回到眼前,那一瞬间的心理活动已经忘了,可元黛的反应依然清晰,让她一再回味,她片刻的惊讶,随后转为深沉的眼神,唇边浮上的复杂笑意——曲琮多次觉得元律很漂亮,可让她禁不住一再重温的,是那一刻那种……

那种力量满溢的感觉,那种凭着自己的能力让女王吃惊的感觉,那种权力在握的感觉,那种牌在指尖的感觉。

那种……那种玩家的感觉。

元黛对她说过自己的生活,曲琮不否认自己因此有点退缩,在她的构想里,总有一天她是会结婚的,虽然还没想好和谁,但那个模糊的愿景一直在那里,她没想过它会被工作排挤,以元黛的能力都不免被吞噬掉个人生活,还有纪荭、简佩,似乎越成功的非诉女就越容易单身。

——但曲琮也想要钱,离开华锦她很难再找到一条这么赚钱的职业道路。

她想要的东西有很多很多,年轻人的欲望总是强烈。曲琮知道自己应该找到最想要的东西,不能再盲目地朝前走,她的退路很多,也因此很容易举棋不定,华锦这份工作辛苦又艰难,她完全可以不必这么自虐,征服自己的母亲总比征服那么多客户来得简单,不是吗?甚至于她能感觉得到,元律的惊讶中也参杂着一丝失望,就好像……就好像她希望自己拒绝,希望自己辞职,也许是因为她觉得曲琮换一条路走更好,甚至连她都不怎么看好。

这是一丝细微的情绪,也许是她的自作多情,但曲琮确实因此不怎么恨元律,元黛和纪荭不同,对她终究是有点善意,她能感觉得出来,也许元律是希望她离开这个复杂的环境,多少有点儿为了她好,只是这毕竟不符合元律自己的利益,所以她也并没有明说。

而她也应该顺从这份隐秘的提示,离开这个危机四伏的环境,回到自己的温室象牙塔中去,那里安全又富裕,她可以轻而易举地拥有让人羡慕的物质条件——

但是,她还记得刚才那种感觉。

在情绪的极度沸腾下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在强烈的羞愧感和震惊中酝酿出的反击,元律脸上浮现的惊讶,那种——那种甜美又让人迷醉的感觉……

那种让人上瘾的感觉。

这是一条遍布荆棘的道路,曲琮已经看到前辈们足下的血迹,她们精致妆容下的泪痕,但她也一样看到她们灵活的手腕,她们藏在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为自己攫取最大利益的狡黠。

元律说得对,生活只关乎于选择,你总是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而曲琮心底深处知道,她有点被自己吓着了,说实话另一部分的她简直一直在无意义尖叫,这才是她如此六神无主的真正原因,她现在就像是分裂成了两个,有一个人让她第二天上班就递辞呈,另一个声音很小却很自信,它知道曲琮大概最终还是会去上班的。

——它是对的也是错的,因为明天是周六,曲琮这周不打算加班。

但她也没打辞呈,这天晚上曲琮翻来覆去,还是约了喻星远周日出去买衣服兼玩密室逃脱,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说实话这样对喻星远好像也很不公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曲琮越来越能胜任自己的工作了。她放下手机,望着镜中的自己,意识到崇拜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毕竟,自己正潜移默化地向她的偶像和导师转化。

曲琮托起下巴,久久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这到底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第33章 温情

喻星远从更衣室里走出来,在曲琮面前僵硬地转个圈,叉手站在那里,“喏。”

“好看的,”曲琮忍不住笑,她体会到曲妈妈打扮她的心情,真的挺好玩的,“又不是让你穿什么贴身西装,别那么板正呀。”

“我还是觉得高领毛衣舒服。”

“你是真的喜欢乔布斯啊。”

喻星远抱怨归抱怨,还是乖乖掏出信用卡买单,一个HR肯定不能学IT宅男,春夏秋冬不是格子衬衫就是高领黑毛衣,曲琮给他买几件衬衫,外面罩个毛线背心,喻星远身量高,穿起来很吸睛的,只是他连衬衫都觉得束缚,一边走一边拉领口,到下一家还是借用换衣间换回松垮垮的黑毛衣,松口气这才安心下来,抱着衬衫跑到曲琮身边,“你买吧,我付钱。”

钱对曲琮本人来说是值得追逐的,但对两个家庭来讲,置装费只是小数目而已,曲琮给自己挑大衣,看来看去都不满意,喻星远这时候又善解人意起来,主动说,“我们到楼下去看。”

他们在IFC第三层逛,大衣价位大概也就七八千的样子,基本是国际二三线品牌,下到一楼去逛国际大牌的话,五六万是随便好花出去的,曲琮舍不得拉自己的卡卖,也不愿拉妈妈给的副卡,又觉得才约了两三次就花喻星远这个数额的钱有点过了,她摇头说,“算啦,没必要的,我要穿着上班的,谁知道跑什么地方,大牌的衣服不好保养,买来也穿不了几次。”

喻星远硬拉她去Maxmara,曲琮试了两三件,她身材不高,最经典的长大衣穿着不好看,当季新款有一件水波纹双面羊绒,中短款,全黑色,职业中不乏潇洒,曲琮被Sales怂恿着试穿一下,穿上去就舍不得脱,在镜子里顾盼频频,喻星远拍板,“买,带我去刷卡。”

刚见面,连凳子都不晓得搬一张给她,确定了双方合适,六万块的大衣说买就买,曲琮有些感动又觉得很不合适,试图阻止,“我叫我老板帮我从国外带——这个牌子国内比国外贵很多,国外买不值得——”

喻星远卡刷完了才说,“啊?你说什么?”他故意装着糊涂的样子。

曲琮以前只很短暂地谈过一两次恋爱,没约会几次就分了,理由自然离不开家长的高压管教,这可以算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和男人相处——她也知道,喻星远对她可能说不上那种倾心狂恋什么的,但终究这种被宠的感觉确实不差,她不禁又羞又喜,又有点紧张,举起手假装要锤喻星远,也不敢再逛了,怕喻星远给买更多,“密室逃脱约了几点啊?要么现在过去好了。”

密室逃脱约的是晚上七点,两个人一起先去吃晚饭,曲琮帮喻星远打算,“今晚可能要九点多十点到家了,没关系吗?”

“还好啦,现在我爸妈没那么紧张了。”喻星远说,他笑起来,“这个是小时候养成的习惯,那时候我们家还没拆迁,我爸妈忙着做生意,管不了我,但是我妈又很怕我晚上出去乱跑出事,我们那边有出过新闻的,我一个同学晚上出去上网,十点多回去被抢了,和抢劫犯搏斗——就是那个之前很有名的连环杀人犯,从我们这里最后流窜到东北那边去的,他在S市时期就住在我们家附近。那段时间人心惶惶,我妈很紧张,她想回家来带我,但生意上又走不开,我就每天晚上八点多给她打个电话报平安,这样大家都安心。”

“原来这样。”曲琮恍然大悟,对喻星远高看一眼,他性格确实好,很少有男孩子像他这样知道体贴母亲。“那是应该的——其实打完电话也可以再溜出去玩。”

“那我倒没有的,都到家了,作业做完洗洗也就睡了。”喻星远自己回忆一下都笑起来,“我好像是有点老实的。”

确实,这都自己给自己发卡了,曲琮还能说什么?想想他们当邻居的时候,曲琮有时调皮被妈妈打,可喻星远从那时候开始就很听话。她笑笑说,“我和你一样老实,在家里都是食物链最底层。”

“我还好啦,我爸妈都做生意,也就这几年闲一点开始管我,之前都放养——我早回家主要是回家打游戏。”喻星远道出实情。“对了,《逍遥法外》最终季你开始看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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