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这不是闻潇第一次说累，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里，或者说着分手的日子里，她都在说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总是那么纠结惶恐，虽然很多次，他也觉得他们的感情岌岌可危了，但他从来没觉得累，他始终觉得还可以继续，只要熬过这段磨合期，他们以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然而，她放手了，真的放手了。他回想起他们一年前说分手的那天，简直就是场闹剧。
那天他熬不住思念回国看她，她一看见他神色便有些僵硬和悲哀，但他以为她只是太惊讶了。
他把她推进门，扔下行李便开始吻她，吻了好久好久方才埋在她颈窝里说想念，她没有回应，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仿佛是受了鼓励，便继续侵略她，久违的亲密侵蚀着他的神经，以至于没有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和耐心的、温和的怜悯。
事毕，他瘫在她身上，头埋在她胸口，她轻抚着他的颈项，他的脊背，直到他微微发痒。
他抬起头调笑她:"你不会真把我当小孩子了吧？"
她温柔地笑了笑，往下缩了缩身子，一直缩到他怀里，吻上了他锁骨中间的位置，像一只蝴蝶停落又离开。
"你难道不是吗？小孩子。"
他和她一起在床上窝了近一天，他第二天下午就要离开，她在第二天的早晨还跟他缠绵了一次，中午却有条不紊地收拾好行李让他滚蛋。当然，她没有这么粗鲁，她只是平静的自然的把他的行李放在门口，接受完他的最后一个拥抱，浅淡地通知他:"以后别来找我了。"
程远的亲昵顿住，他松开怀抱，强作镇定地问她:"你什么意思"他不是挑衅，不是愤怒，他是真的不敢明白她什么意思。
"你知道的。"她还是那副温温的，油盐不进的样子。
"我不知道。"程远很头疼，他几乎搞不清这是第几次被分手了。
"这样，我不离开了，事情让那边的人转移过来……"
"不用，不管你回不回来……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她坚持着，他的神色难看起来。
"你到底怎么了之前不是说好再等我半年，我肯定会回来的……"
"我没说过。也没打算等你。那次我去找你，本来就是为了说分手。"
一语毕，满室寂然，程远几乎能听见自己胸腔血液翻滚的声音。
"所以你怎么没说呢？"他几乎要咬牙切齿了。
"我以为你知道……"
"所有事情都是你以为!"程远终于忍不住吼了她，吓得她微微战栗，脸上的血色都减退了。
这些年来她清减了不少，原本圆乎乎的脸颊早已变得瘦削，眼神也常常没有什么情绪，他从前只觉得她变得更安静了，现在却忽然发现她轻飘的像一阵烟，经不起任何的风雨消磨。
他的心微微纠疼，再次伸出双臂把她拥进怀里，一边顺着她的脊背一边安抚:"对不起，我不该吼你，是我忽略了你，对不起对不起……"
连番的道歉起了作用，怀里单薄的身躯颤抖起来，肩头被温热的泪水打湿一片，闻潇的抽泣声在他耳边越来越清晰，最后像孩子一样浑浑噩噩地哽咽着。
他停下道歉，沉默着任由她发泄，心里头酸酸涨涨的，脑子里却分外清晰，他想他不能再离开了，什么也没有她重要，他得给她安全感，不能再让她这么难过。不过可惜，她没给他机会。
发泄一通后，她推开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两把，似是已经释怀的样子，无所谓地说:"你没有错，你一直对我很好，所以不用道歉，但我还是选择分手。"
"理由是"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我想休息。"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又在他欲追问前开口:"你还记得我之前去找你吧"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继续道:"我本来是想说分手，但没想到你那么热情，不过跟你做也不亏，就当是我先说分手的补偿吧。"
她说得那么举重若轻，满不在乎，如若不是脸上还挂着泪，程远都要信以为真了。可即使有过挣扎，有过不舍，她还是选择拒绝他。
程远不愿意再勉强她，他拉过行李杆，也很洒脱似的说:"不管你是打算分手还是怎样，我都打算回来了。"他顿了顿，又抬手揉了揉闻潇的长发，轻声说:"不要那么说你自己，还有我。不管以后还是不是在一起，都别让自己不好受。至少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是真心的。"
他放下手，拖着行李箱出门，将门带上的时候仍是不舍地看了她一眼:"我先回美国，马上就回来，之后一直在北城。如果你来找我我会很高兴。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记忆的闸门关上，程远仍是一个人站在原地。眼眶酸胀，他闭了闭眼，抬头看向老式的座钟，原来也就是片刻的事而已。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次真的算了吧，如果在一起让她这么痛苦，自己也不会好受，就这样吧，算了吧……
第14章 她为什么不高兴
【故人】
三年后的海城听雨轩，二十三层迎来了一位客人。来人一席黑色长风衣，面遮黑色口罩，头发做了造型，几缕卷发落在脸侧，通身捂得严严实实，进到总经理办公室门口就不动了。
闻潇还在理着茶具，抬眼看向门口的男人，笑说:"怎么不进来？"
男人平湖一样的眼睛眯了眯，大步走进来坐到竹椅上摘下口罩，也笑着回答:"太久没见，不确定是不是你了。"
闻潇无言，提起刚煮好的新茶往对面沏上一杯。
"我也不大认得出你了。这次会待多久"
"大概三个月吧，不过也不一定经常在这里。"
"嗯。"
室内沉寂了一会，男人端起茶杯吹了吹，小抿了一口，皱起眉头:"太烫了，你还是给我来杯温水吧。"
闻潇这回是真心笑了，起身去接了一杯水放到他面前。
男人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抽了手帕将指尖一一揩净，慢条斯理地打趣道:"你怎么感觉比从前更不爱说话了"
"嗯。"闻潇端起茶杯咽了一口，含着笑回应:"或许是精神不太好，倒是你，比从前阳光了，也更年轻了。"
闻潇这话不假，从前他在学校里总是忧郁的，沉静的，一举一动都符合绅士的形象，哪像现在，小小一会功夫就破绽百出。
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角色要有些反差萌，我只好一大把年纪还来装初涉江湖棱角未平的侠客。"
"是古装剧吗？"
"嗯，跟女主一起升级打怪，互相成就，匡扶正义的故事。"
"听起来还不错。"闻潇微微颔首。
"你的表情可不是那么说的。"对方假装不满地道。
闻潇有些尴尬，毕竟是太多年没见的同学，实在不知道聊些什么。
"没有，只是太久没看过电视剧了，对这些都不太了解。"闻潇解释道，又像是挺有兴趣似的问:"女主是谁啊？"
"韩子今。"
"哦……看来我实在是跟不上时代了……"闻潇尬笑，只能转移话题:"怎么听说只有你住在听雨轩，剧组不是都一起的吗？"
"没有，并不一定。"男人转了转水杯，笑:"只是觉得这儿舒服，就住这了，剧组不一定。"
"哦。"
话题又终止了，闻潇却不再尴尬，她好像又脱离出这一方天地，有些懒懒地，不欲再应付，只想睡一觉。
"看你的确精神不太好，是太忙了吗？"男人脸上流露出关心的神色。
闻潇半晌都没有回应，眼睛盯着杯子里的茶水，一动不动。
"闻潇"男人不得不大声喊她，心里头有些怪异。
"哦。"闻潇依旧是昏昏恹恹的。大脑迟缓地接收到信息，漫不经心地回答:"是吧……你要不……"
"我马上就要走。"男人打断她，担忧道:"你注意休息。"又发了一条信息给助理，便起身走向门口。
闻潇也站起来送他，被拦住:"不用了，你好好休息。"说完消失在门口。
闻潇看着空荡的门口舒了一口气，精疲力竭地走向办公椅把自己扔在上面。闭着眼睛，女人精致的脸上表情变了几变，终是忍不住烦躁，捂着脸哭了出来。
【怀孕】
徐嘉禾走上房车时面色凝重，他仔细回忆方才闻潇的状态，无精打采中透着一丝了无生趣，且情绪十分不稳定，他不知道这些年来她具体过得如何，但现在看来，似乎并不太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