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那步撵竟是停在数步之外,不再前进。身着蓝色太监服,一脸粉白刻薄的小太监径直走到他身前,翘着兰花指的食指差点戳到梁庭宇脸上。
“大胆!!见了公主殿下的步撵还不避让!!”梁庭宇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心中冷笑难道还想要他跪地相让么??
“王公公息怒!这位是梁国三皇子,初来咸阳宫。正要去见太子殿下。冲撞了公主殿下,还请殿下看在太子殿下的面子上先行放他一马。”
那太监听得小宫女的说话,顿时换了一幅讨好的面容,“原是知书姐姐,既是这般,咱家自去向殿下禀报求情。”
待到一通闹剧落幕,那步撵中的女子才淡淡开口,声如珠玉,“走吧。”
梁庭宇心中虽也是明白此次前来庆国名为学习实则是为人质,但被一个敌国的区区下人当面指着鼻子道出,心中自是不快。一双含笑的桃花眼中,带上几分冷淡。
看那步撵走出许远,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才敢起身,继续引路,梁庭宇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这宫女一眼,低垂着眼睛,面上一片从容丝毫看不出初见时偷看自己的模样。
也不知自己这随手一指的宫女就是太子处当差的,是偶然?还是人为?
梁庭宇一向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脸上笑容益发动人,手中折扇轻摇,“你原是叫知书啊,可识得字?”
知书脸上表情淡漠,“回三皇子,奴婢名唤知书,在太子书房当差,略识得几个字。”
梁庭宇看这宫女一问一答,却不多说一字,试着询问道,“不知刚刚那位是何身份?知书姐姐是否方便告知?”
梁庭宇一向嘴甜,此刻为了套话叫个宫女姐姐,心中也无任何波澜。
“公主殿下是太子殿下的同胞妹妹,三皇子,前方便是长议殿了。奴婢先行告退。”
等到梁庭宇点头应到,那宫女也不行礼,径直转身离去,与刚刚见着公主的步撵远远就开始跪迎对比鲜明!!
梁庭宇心中自是冷笑。环顾四周,心中暗自思量,看样子这附近应当是只这一个长议殿,那公主莫非刚刚是从这离去的?!看这长议殿不太像是议事之地啊!?
转头看了一眼依然一身黑衣面无表情的十七,梁庭宇心下微定,从容地迈步进去长议殿。
梁庭宇从未想过,这寻常的一步,竟是让自己从此迈入了地狱。
第7章 摆台唱戏
进了长议殿的外门,入眼便是长议殿的大门,门前数十台阶。
院中并未有值班的宫人,隐隐听到殿中有说话声传来。
梁庭宇询着声音走到殿前,立在门边的太子身边的那个太监,才抬首看了一眼,脸上丝毫不见意外,“三皇子里面请,太子殿下等候多时了。”
梁庭宇见他不再说话,亦不进去通告朱子深。便自行进了门,正对着门的主位上,朱子深一身深紫蟒袍,金线勾边,胸前绣着四爪龙纹,神秘又华贵。面冠如玉,一双狭长的眼睛低垂,让人看不清神色。
梁庭宇第一次见他就觉得此人深不可测,此刻见朱子深坐在主位上,姿态慵懒,端着一精致的茶杯,手指无意思的摩擦,更是猜不透他所想。
除了主位上坐着的太子,两侧案桌旁还坐着几位同样衣着华丽的少年,紧次太子的位置上,一白衣少年眉眼温和脸上带着淡笑,相对其他肆意谈笑风生的少年,那安静的白衣少年便格外显眼。
他进入正殿中,谈笑声并未发生任何变化,似是没有人注意到他,又或许是没有必要注意他。
那白衣少年倒是他微微点头,提醒朱子深,他这个梁国皇子到了。
“三皇子到了?随意坐。”朱子深地开口,懒懒的声音略带低沉,殿中却是安静了下来。
“多谢太子殿下。”梁庭宇环顾四周,只那白衣少年对面余有空位,心知定是那太子故意为之,看这阵仗,今日怕是给他准备了场“盛宴”。
当下也不扭捏,径直走到太子的下手边坐下。
那白衣少年对着他略带善意的点头,梁庭宇笑着回应。
刚刚十七被拦在门外,只他一人孤身进来,陌生的环境,有人主动释放出善意,梁庭宇本来警觉的心无意识的放松了些。
众人见太子不再开口,重又谈论起刚刚的话题。梁庭宇本还坚着耳朵想听听是否有些有用的治国良策可借鉴。
听了不一会便失了兴致,这些人谈论了半天,也绕不过这咸城中鸡毛蒜皮的小事,这家大人出了什么丑事被贬官,那家侍卫救了哪位皇亲国戚长了奉碌……
听得实在无趣,梁庭宇不自觉的走起了神,这太子让自己过来这里,表面上给足自己面子,可就为了让他听这些事,折腾他?这太子也太闲了吧,还亲自到这陪着?还是说,后面还有什么等着他?
梁庭宇端起茶杯,泯了口茶,瞥了眼坐那不曾出声的太子,还是他刚进屋的时的面无表情。梁庭宇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好像看到那太子嘴角有抹嘲笑一闪而过。
梁庭宇还在纠结自己刚刚是不是看错了??“梁国”两字炸然在耳边响起,梁庭宇神色一怔,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秉息宁神集中注意力。
众人谈论起来并不避他,想来就是说与他听的。
梁庭宇前日刚到庆国,便传了书信回梁国给母妃,只是尚需要时间等待回复。来庆国的路上,因是一路急行,也没有及时得到梁国的消息。现下有梁国的消息,哪怕不可全信,梁庭宇也不觉精神一震。
“前日,梁国的国书便到了,新任的梁国国君既然愿意主动称臣,也省得我们再长途跋涉出兵攻打。只是不知道这新任的梁国君的朝贺是否能让陛下满意?”
“这梁国新任国君是梁皇后所出,梁皇后与陛下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算起来梁国君还是陛下的后辈,想发陛下不会为难他的。”
“一码归一码,家事国事岂能混为一谈?再者说,梁国富饶,天下皆知啊,进贡想必也是不会少的。”
梁庭宇自是不会全信,一时有些疑惑,他从梁国出发之际,父皇身体尚好,亦无什么隐疾,如何短短一个月,父皇就先去?梁庭轩身为太子,即位也是名正言顺,可是梁国从未有过向他国称臣的先例,国内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吗?
“梁国是富饶不错,可那是因为梁国首富舒旺充当梁国的财库。如今舒旺身在宫中的女儿自愿给上任梁国君陪葬,舒旺老年丧子,又岂会甘愿如他所愿?”
“他们说得是真的吗?是。真的吗?”梁庭宇喃喃地问道,直直地盯着朱子深的眼睛,不放过他脸上一丝表情变化。
那太子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转头看向他,语气无一丝波动,“国书尚在,自是真的。”
梁庭宇听闻神色变得魔怔,口中不断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说起来,那舒旺好像还是三皇子殿下的外公呢?”梁庭宇被突如其来的恶闻咂的不知所措,一时竟怔怔地回不过神来,连那些人的讽刺都充耳不闻。
等到梁庭宇从接二连三地打击中缓过神时,门外已是夕阳半落,只剩一地余辉。大殿中的众人早已消失不见,只余十七默默地坐在他对面的的椅子上看护着他。
“十七,你说…他们说得是真的吗?”许久未开口,梁庭宇声音嘶哑,仍是不愿相信。
“殿下,出发前,华妃留有一物,托我转交于你。”梁庭宇顿时打椅子上站起身来,不管不顾磕到桌子的膝盖,冲到十七身前,抓着他的肩膀,面带希翼地小心问道,“是什么东西?快给我看看!!”
十七站起身,拉下梁庭宇的手,边走边说道,“先回去!”
梁庭宇仿似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任十七拉着他的手往殿外走,乖乖地点头,“好,好,回去再说!”
夜深人静,盛和宫中的书房里仍亮着烛火,朱子深坐于书桌后,执笔批示公文,一黑衣人跪于桌前汇报任务。
朱子深听完属下的报告,手上动作不停,只声音淡漠的吩咐道,“派人跟紧他。另外,加派人手再去找。”
第8章 怀璧其罪
梁庭宇最终从十七手中拿到的是母妃-华妃娘娘写给他的一封信。
吾儿,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知道母妃不在了。卓儿不必伤心,生也好死也罢,皆是每人一生中都必须要经历的,不用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