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刀一出,我也不费力去形容它如何与基本力学为敌了,我就重点说说人体生物学。这手呢,如今就横在苏未白的脖子上,停泊于血管最密集之处,挪个三分就是脖骨错位,重一点就能整个动脉大崩。到时候肯定是脆生生的,像快刀砍鸭脖一样好看。
当然了,不能真的下手。
“你离我越近,我的手就离你咽喉越近,可听懂了?”
手刀子都横在命脉子上,没什么警告会比这个更好。
苏未白给我一丝笑,“好,我明白了。”
我把手撤了回来,我希望他是真明白。
然而此刻的苏未白不再温和腼腆,他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我。
“曹副阁主曾说,老七轻易不出手,一出手必见血。所以老八挑衅多次,你都能忍下,只因一出手便无可挽回,所以宁愿忍辱受侮。”
“你醒来后出手两次,上次放过了老八,这次又轻易放过了我……老七,你怎么就变了呢?”
我心里一个“咯噔”,这家伙的偶像滤镜要碎了?
脑-残粉之所以经常人嫌狗憎,是因为他们的爱恨都来得太极端。像苏未白,他崇拜的是老七也不是我,他总能看清我与老七有什么不同,看得多了,有一天他的偶像滤镜崩了,粉转黑的概率都不用猜,这是必然的。
需知一个人粉得深沉,黑起昔日偶像来才会要命。
既然都看透了粉粉黑黑,我还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吗?
于是我神棍似的问他:“你死过吗?”
苏未白一脸困惑地看我:“当然没有。”
“你一个没死过的人,却质问我这个死过一次的人,像不像个笑话?”
“这如何是笑话?”
我面色深沉曰:“沧海桑田,谁能不变?谁敢不变?从前第一到第六是何等威风。他们从生到死一尘不变,如今都已埋在后花园,你难道也想和他们一样去做花肥?”
苏未白面色一变:“自然不想!”
话术成功,我背过身去,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背影。
“你若和从前一样,轻而易举就得丢命。想在我身边留的久,刀子先磨利索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苏未白也不是个傻的。
他恭恭敬敬地对我鞠了三躬,并表示会从今天起,与我保持一定距离,空暇时间多练刀与拳脚,争取哪一日赶八超七,成为组织上有名号的一员。
我寻思着他这目标似乎有些不对,但能把这个人赶得远一点就好。
趁着气氛正好,苏未白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冒昧一问,七兄可否想过身后事?”
你这不是冒昧是冒犯了吧?
苏未白解释说:“组织上的传统,是把死去的杀手都葬在后花园。但是七兄不同常人,你难道愿意和那些人一样,生前无名,死后无碑,就这么默默地埋在一片花草地下面?”
这个说法倒是有点意思,我就问他:“你想如何?”
苏未白面色诚挚地说:“若是七兄不嫌,请你允许我照料你的尸身。”
这可真是个难得的正常人啊,虽说他表达敬意的方式奇怪了点,但应该没啥子特殊爱好,就是热情过剩,得多些控制。
我正想答应,苏未白的目光忽的从温转热,他也不打招呼,一上来就握住了我的手,力度奇大,握得咔咔作响,骨节都快脱出来了。
“七兄一身良材美玉,岂能碾落成泥?请你答应我,若你有朝一日不幸丧命,让我处理你的尸身。若能取骨削皮,把你的皮取下来制成衣,把你的腿骨抽出来去做杖。我穿着你在身上,拄着你行走,就像时时刻刻与你一起,如此死也无憾了!”
……
……纳尼!?
刚刚是哪个智障说他是正常人的!?
第6章 李藏风是哪位
我叫方即云,如果说之前我还有一点点和苏未白交朋友的意思,今天之后,我只想知道他的大脑究竟什么结构。
这是个变态啊,纯的。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如此自然地讲出一连串惊悚事实的?他说话的口气就好像一个小学生开开心心地对同学说“明天我要戴着□□包去炸学校,你们记得来看烟花哦”。这种丝毫不觉异常,字字都是从心的纯天然变态气质,我听得整个人都寒毛直竖了。
到底是这个世界都很硬核,还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么硬核?
和苏未白相比,老八简直纯洁得和天使一样。他除了想干掉我,就没有别的缺点了。
从思想回到现实了,我发现苏未白说完这一连串,居然还满脸期待地等我回复。
……这小苏,是个人才啊。
他就这么希冀地看着我,那你说我能有什么反应么?
他这么可爱,这么乖巧,我还能骂他,打他不成?
OOC的教训我已经受过了,老七可不会随便出手伤人。
我只是拍拍他的肩而已。
一拍下去,苏未白的脸就真白了。
血管依稀可见,青筋节节绷起,该是疼着的。
肩膀一处制住,就是以点控面,我晓得的,这小子如今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老七的力道我知道,我希望他也能知道,这个对我们接下来的相处是没有什么坏处的。
我问:“这是你自己的想法,还是有人教你的?”
苏未白脸上更白了:“这全是我发自内心的想法,绝无幕后主使!”
这话我信,曹几何怎么也不会让他问出这么智障的问题来,领导的发际线暗示了他的人生智慧。
那就简单了,该利用的还是得利用,有掐架经验的人都知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变态。
我慢慢说:“骨肉皮囊,死物而已。你该看的是眼前。”
苏未白眼神一亮,都顾不得疼了,脱口而出道:“七兄肯给我珍惜眼前人的机会?”
是看眼前,不是眼前人,你加的戏怎么这么绿江呢。
我沉声道:“多看、少讲。”
苏未白问:“少讲?”
我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这次倒很轻很淡,没有用多少力气。
“后花园里的一个坑,是给多话的人准备的。”
这句话终于封了他的嘴。
苏未白紧紧抿唇,在接下来的时光里,我们的相处就比较和谐了,只有我问,他答,我觉得这样显得我有点霸道,但也没办法,我随便说一句吓不到他,他随便说一句要吓飞我了。
问答之间,我倒真知道了不少事儿。
据说老七昏迷期间,老八曾多次闯入房间,在床前驻足良久,月光从床头挪到床尾,他也未曾动过半分。如此不声不响地盯凝,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胡海山河。
苏未白推断他想要我命,只是不好直接下手。
我醒来后那一掐让老八大受打击,如今他正日夜练功,以求提高武学水平,认为下次与我切磋武学,绝不会被我两招秒掉。
起码也得三招嘛。
这一日我在园中练拳脚,不知不觉练完一个时辰,颇有一股天地皆尘,唯我独清的遗世感。
老七这一生无牵无挂,钢铁般的意志造就了他钢铁般的身体,任何部位都是武器,可谓无欲则刚,拳脚通灵。我一出手一抬脚,记忆自动沉浮,一切皆为本能,只等翻手间破云切雾,转肘间遮天盖月。
练完我转头一看,发现苏未白已在笔记本上画的密密麻麻。老八这崽也来了,他站在大树下,双手抱拳,略显矜持,黑云盖脸地看我。
我看他,他看我,他瞧也不瞧苏未白,骂的却是苏未白。
“你身边这都什么鸡零狗碎?”
苏未白回答:“在下苏未白,奉副阁主之令协助七兄。”
老八赏了苏未白一眼,但还是斜眼看人。
“你偷画老七的招式,也是助手的本分?”
苏未白礼貌地答:“这是七兄默许的。”
是我默许的没错,老七那些招他学不来。
老八笑了,一边鼓掌一边哈哈大笑。
“老七的招只有老七一个人能用。只因他每一招都完全放弃防御,只注重进攻。不要命的蠢人才能学。”
老八又狠狠地鄙视了苏未白一眼:“你算什么东西?你有他一半的蠢劲么?”
我就不懂了,你这是恨我还是爱我啊?
一般来说我爱看男人撕逼,但这俩掐起来娘们唧唧,菜鸡互啄都不算,和多细胞暴打染色体似的,我就出口阻止了。